*诺灿 尽管是福华设定但一点也不福华的圣诞篇
*皆为私设
0.
看着小木桌上眼前堆积成小山的各种糖果,李东赫一样又一样地尝过去,尝到某一包小熊软糖后他皱了皱眉,真甜,甜得他牙齿发酸,他立刻皱起了眉头,等吃完一条长条状的软糖后他实在是不想再吃了,把这些糖果都推到一边。
真是的,李帝努也买得太多了吧。
桌子上的手机里声音传过来,“你现在是戒大麻的戒断期,吃一些甜的东西就不会这么烦躁。”
李东赫叹了口气,他断断续续地抽大麻已经有好几年,李帝努搬进来之后他便偷偷地在房间里抽,可是两人同住在一个房子里,怎么可能一直瞒得过对方。尽管他每次都会喷浓厚的香水来遮盖大麻的味道,直到有一次直接被对方撞破。看到李帝努严肃地盯着自己的模样,他就只能乖乖地把卷好的一条条烟卷递给他,对方的眼神不变,依旧沉默地看着他。李东赫只能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拿出被速封袋装得满满的还没碾碎的绿色棵叶给他。
“就这么多了吗?”
那是李东赫第一次见到李帝努生气,平时总是很温柔的人生气起来显得有点可怕,他无言地点头。
看着眼前打扮整齐的心理学家,对方又开口跟他说道,“你现在的情况已经算好很多了,至少不会再乱发脾气差点把小提琴也砸了。”
情绪发作起来的时候想要控制住自己实在太难,李东赫甚至都不愿意想起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闹的样子,实在太过狼狈,伤害自己不要紧,他不想让李帝努再见到自己这种模样。
“其实你应该培养一点爱好来分散注意力,运动是最好的,”心理学家说完后看到穿着小熊睡衣的李东赫嫌弃的眼神,便又说道,“其实小提琴是不错的,只是你也可以多尝试别的。”
由于他懒得出远门去找心理学家,所以最近跟她都是用手机Facetime见面,在镜头外做什么是没人看到的,李东赫却丝毫不介意地直接在镜头用力伸了个懒腰。
“可是我好像只对犯罪现场有兴趣。”
心理学家叹了口气,但很快就捕捉到对方打哈欠这一迹象,手上的笔在纸上写个不停,“最近睡觉怎样?”
“之前完全睡不着,只可以吃安眠药,现在能慢慢睡着,只是很早就会醒,”说着的时候李东赫拿起一瓶药在手机摄像头前晃晃,“不过我已经没有梦游了。”
心理学家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对这个情况感到满意,“那最近都在想些什么做什么?”
“我最近在想,我要怎样才能跟人相处得更好。”
心理学家学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对社交毫无兴趣常年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李东赫来说,也竟然有了真正想相处的人。这是一个很大的进展,从完全不关心社交直到开始担心跟人相处不来,她也为李东赫担心过很多,希望他能找到一个好的朋友,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也好,毕竟情绪病患者特别需要人的陪伴。
“有一个想要相处得更好的朋友吗?”
“是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者可以同我讲?”
1.
刚结束小组报告的李帝努走出了课室,其他科的学生们此时早就在享受圣诞假了,只有他们医科的几个小组还得继续赶报告,一忙就忙到了圣诞节的当天下午。
学校里早就溢满了圣诞节的气氛,本部大楼前早早就摆好了一棵高大的圣诞树,各种不同的灯饰围绕着树,在黄昏的映衬下闪着显眼而不一样的光亮。旁边的咖啡店门口也摆好了用马克笔绘制的圣诞特别饮品的宣传板,而广场的正中间工作人员开始布置着音响,一位神父手上拿着圣经一起帮忙贴背景板的雪花,李帝努不清楚这是什么活动,站在原地看了几眼,路过认识的year 3的师姐告诉他每年薄扶林的教堂都会有圣诗班过来这里唱歌。李帝努点点头跟对方微笑道谢,对方问他有没有空一起吃饭庆祝圣诞,他只是笑着抱歉说自己已经有约了。
走到学校门口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黑色大衣的衣领,围好棕色的格子围巾,谢绝了同小组的同学们约他吃饭的邀请,大跨步地走着斜坡下去地铁站。从小到大他的平安夜都是在家里过的,父母是天主教教徒,他虽然受洗过但没有信教,只是每年平安夜都会跟父母一起在家吃顿丰盛的圣诞晚餐,小时候吃完饭了看电视犯着困等到深夜再跑去小小的圣诞树下拆礼物,长大了虽然没有礼物但一家人一起吃饭的习惯依旧保留了下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25号,李帝努看着李东赫发来的信息,“今晚想吃什么?”
收到信息的时候李帝努身体斜靠在车厢里座位旁的玻璃上,正想着前几天在课上解剖的尸体,教授要求他们切开死者被癌细胞布满的肺部,有几个女生用不同的眼神瞪着拿着手术刀的他,他看着密密麻麻的肿瘤毫不犹豫地用手术刀小心地切下一块,放到玻璃切片上,同学们接过后把它制成样本。
李东赫很喜欢听李帝努描述那些尸体是怎么死的,这让他学习到很多,每次在现场的时候他都只能猜测凶手犯案的过程以及说出嫌疑人的表面描述,但对于尸体的知识他完全不够了解。那时刚读医科没多久的李帝努搬进来跟他合租的第一晚就被他拉着去看了现场。他至今还记得李帝努那惊讶的神情,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自己出发了。说实话刚开始他对李帝努的能力没有抱多大期待,但谁叫他跟警署的法医相处得不太愉快,对方总认为他是骗子,可是他又不收钱。他知道李帝努离专业医生的距离还差一截,但看到对方面不改色地查看尸体时偶尔说出一个又一个自己的发现时在场的人都有点愣住,徐英浩还问李东赫,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专业人士?
李东赫的眼睛不由得发亮,他开始根据李帝努说的一条又一条的线索重新审视起案发现场,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尽管他对徐英浩说李帝努是自己的助手,但还有什么比收获到一个深更半夜也愿意跟他一起跑现场的伙伴更开心的事呢。
只是跟自己的兴奋反应完全不一样的是李帝努每次跨进警戒线前总是会叹一口气,因为这证明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永远不能说话的受害者,他每次都沉默地跟在步伐极快一脸振奋的李东赫身后。看着李帝努一脸严肃地在案发现场研究尸体的样子,他意识到对方这种完全不会出错的冷静也许来自于谁的影响,不知道是父亲还是母亲。
只是李东赫没有去问,他很迟钝地才意识到随便说话会造成对别人的冒犯,曾经的他口无遮拦,有时透过两个同学的衣服他就能知道两人昨晚一起去开房,或者谁练了一晚上的琴结果考试完后做作地说自己根本没有练习过,李东赫发誓自己绝不是故意想揭穿的,但他就是能看得出来。
谁叫有些恶劣的人类总是热爱撒谎,爱面子的成年人们总是选择不互相戳破,所以他这种总是揭穿别人谎言的人很容易就遭到报复。很快他就被几个人针对,甚至有一次有人用马克笔在他的小提琴上乱涂乱画,小提琴是不能用湿布去擦的,他只能尽量把湿布扭到滴不出一滴水后小心翼翼地擦,却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痕迹,然后他只能带着这把陪伴他多年的小提琴上台演奏,他能清楚地听到台下有人嘲笑的声音。但他没有低头,依旧我行我素,直到有一天跟家人的争执中他彻底爆发,然后在母亲啰嗦的劝告下他答应开始试着去见心理学家。母亲看到他的小提琴上的痕迹后第二天就给他买了一把更昂贵音质也更好的琴,但不管再怎么好的琴也不是他亲自挑选的,他还是时不时地就拿出那把陪了他许多年的琴上松香。
那时候他的情绪碎裂到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也不再碰琴,在医生的劝告下他开始吃控制情绪的药。他在大学读的是音乐,母亲怕他压力太大一下子就帮他休了一年的学。他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抚摸有着笔痕的小提琴看着窗外的黄昏,差一点就掉了眼泪。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用。
那时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已经预付了一年的租金,加上他也不擅长跟继父相处,所以就干脆在这间房子里常住下来,偶尔受不了母亲的唠叨才回家跟继父和妹妹吃一顿饭。平时的他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兜圈圈或者看各种犯罪现场的档案,楼下的阿姨总是对他特别好,总说自己跟她的孙子像,尤其是拉小提琴的时候,时不时就给他送饼干。
有一天他在玻璃缸旁边喂完金鱼先生和金鱼小姐,看着两条金鱼绕着对方游来游去的模样,无意间转头看向那间一直没人住的空房,一个冲动之下就去找了中介公司搞合租的事情。结果一走出中介公司就无比后悔,他发现自己虽然比想像中地渴望一个同伴,但又怕自己把跟他合租的人吓跑,所以搬进来之前他把整间屋子仔细收拾了一遍,骷髅模型被他从大厅推到自己的房间里,用来陪伴自己的急救训练塑料假人被他放气了塞到箱子里,房子里本来就有的老旧的钢琴被他用一个下午调好了音。
万一他的roomate会想弹钢琴呢,他弹着月光第三乐章想道。
2.
他还记得李帝努搬进来的第一天,拖着个不是很大的黑色行李箱,穿着黑色的T恤,李东赫认出来他的鞋子是低调的名牌,朝他望过来的眼神很柔和。
李东赫因为紧张而手指互相纠结在一起,低着头看被自己打扫得很干净的木地板,犹豫着要怎样跟打招呼,倒是对方先开了口,朝他伸出自己苍白的手。
“你好,我叫李帝努。”李东赫愣了愣,然后小心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又很快地松开。
“你好,我叫李东赫。”
李东赫打量着对方立体而好看的五官,家境不错也很有家教,手掌似乎因为洗过多次而有点过于干燥,淡淡的香水味混合了一种李东赫觉得有点不同的味道,过了好几秒他笃定地猜测出来。
“你读医科。”
看着对方有点惊讶的眼神,李东赫有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只是随便猜的,你身上有种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
对方没想到喷了香水之后也会有人闻得出来,李东赫看对方闻自己衣服的样子赶紧说道,“只是我鼻子比较敏感而已,一般人闻不出来的。”
但之后李东赫还是没有在李帝努身上再闻到这瓶香水的味道。
“我们相处得比我想像中好很多,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奇怪,很神经质,还会乱发脾气,还抽过大麻,尽管现在已经戒了,但总之我并不是一个好的室友⋯”
“我总是忍不住很关心他,他人很好,帮助我戒掉大麻,会监督我吃药,让我保持稳定,但是他在读医科,所以对我这么好也许只是出于他提前预备好的职业操守。而且尽管他每次都很愿意跟我一起出门,但也许只是他不好意思拒绝,因为他太温柔太好了,我总是有很多缺点,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想要改正自己身上的缺点。”
李东赫说话的时候语速因为焦虑而不自觉地很快,所以心理学家有时候会让他说慢一些,并且总是拿著录音笔以防自己错过他说的任何话。他叹了口气,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虽然他年龄不大,但却觉得自己现在成了一个纠结的青春期少年,“总之,面对他我总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果,如果我是一个更好的人就好了。”
李东赫一直以来很少反省自己,表面高傲的模样下脆弱又敏感,心理学家看着男孩垂下了眼看不出情绪的模样,“这个年代里真心待人是很难的,而不管对着谁你都做到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而且你已经在变得越来越好了。”
“而且你有这些想法都很正常,因为你喜欢上他了。”
李东赫一下子就抬起了头,震撼地瞪着屏幕对面的心理学家,对方只是淡定地拿起杯子喝起了水,面对李东赫的眼神她再次点了点头。
“没错,你现在已经陷进去,走不掉了。”
结束FaceTime后李东赫打开李帝努给他买的彩色药盒,看着手中的七八粒药丸,趁李帝努不在他便懒得倒水,直接就着可乐吞了下去,这四个月以来的持续服药确实让分裂而烦躁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只是中途发现自己因为药物的作用而难以在脑海里模拟出凶手的杀人方式及当时的感受后便把药全部扔进了马桶里,重新开始抽大麻。大麻能麻醉他的神经,让他整个人从碎裂的痛苦里逃脱出来,他爱上了这种精神松弛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飘在平淡的海面一样,平躺在那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让他短暂地与这个无趣的世界脱离。
直到李帝努有天把他的大麻全部拿走,之后再把药丸和水递给他。
“我不吃,吃了我就没法再去现场了。”
我不能吃,吃了我就是一个没用的人。
李帝努读懂了他的意思,他半蹲下来,与半躺在床上的李东赫平视,眼睛里的真挚让李东赫根本无法拒绝,
“这是你的天赋,你的天赋并不会因为药物的作用而消失。相信我,这只是药物暂时的作用,它一定会回来。”
李东赫只得乖乖地吞下了药。
但是自从他服药以来警署那边的人也没有找过他,在重案组的徐英浩应该还是很忙,小小的城市里每天都有不同的案件发生,只不过多数的案件都是熟人作案并有较强的目的性所以警察们大部分时候都能自己搞定,除非发生了比较特别的事件才会来找他。
今年的冬天比往常要冷,李东赫把空调调成了热风,又把暖炉给搬出来,昨晚李帝努回家跟父母吃饭了没有回来,他播着一部老电影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起来喝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昨晚忘记了吃药,平时的话李帝努总会倒一杯水放在自己的药盒旁边,这样他一看见水是满的就会记得要吃药了。他看着空空的水杯发着呆,这时手机响了响,他拿出来看,李帝努回覆了他的信息,他按下解锁键。
“我们去买点菜,就在家里煮吧。”
李东赫想起心理学家对他说的话后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过了好几秒后他再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遍李帝努发的信息,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的想法被揭开后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难以面对对方,他害怕对方的拒绝,害怕对方的离开,尽管李帝努对他是超过朋友般的好,但他最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看了看墙上小房子形状的时钟,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走到房间打开衣柜,圣诞节很多餐厅肯定都爆满了,如果没有提前订位的话很难有位子,看着李帝努的信息里形容他们合租的小房子是“家”,李东赫反倒有点难为情了,过了一会他才发信息问李帝努在哪里,对方回答说自己在搭地铁回来的路上。
李东赫套上自己驼色的大衣,换好鞋子便出了门。
尽管跟李帝努只是一天一夜没有见,但只要一想起对方温柔的笑容,李东赫的心便忍不住怦怦直跳,开始小跑着冲去地铁站,这下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的原因便不知道是因为跑步还是心动了。
他的嘴角忍不住偷偷地扬起,快步地向前跑去。
3.
他们约好了在商场的门口见面,李东赫远远地就看到李帝努的背影,他悄悄地溜到李帝努的身边,轻声地叫李帝努的名字,李帝努转身一看,两个人竟然都穿着与对方款式差不多只是颜色不一样的大衣,李东赫把双手都缩进大衣的口袋里面,露在衣服外的脖子不自觉地有点耸着。李帝努眼睛微眯起来,他没有叫李东赫的名字,眼睛里面是隐藏不住的笑意,他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开,把围巾绕上李东赫的脖颈然后轻轻地打好一个结。李东赫缩着脖子,鼻头冻得通红,说着谢谢的时候看着李帝努的脸,尺寸恰好的黑色大衣套在对方修长的身上,加上让人忍不住注目的脸庞,就像是杂志上的模特,不像自己因为怕冷而把手缩进大衣的口袋里,背微微驼着,路过商店的玻璃时他只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小老头。
李帝努推着购物车,李东赫走在他前面,然后彷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他,“今天不跟阿爸阿妈吃饭的话,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问题李东赫已经问了好几次,他家里是不过圣诞节的,所以也没打算回家,本就打算按平时那样自己吃点外卖看个电影然后睡觉。平安夜的晚上是李东赫自己度过的,当晚李帝努回家陪父母吃了饭,在知道圣诞节这天李东赫没有约会的时候李帝努对李东赫说,那我跟你一起过吧。
李东赫看着对方一看就知道在学校里颇有人气的脸,愣愣地点头。
“你别担心,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就让他们二人世界好了。”李帝努笑着对他说道。
李东赫点了点头,从雪柜里拿出一盒又一盒的巧克力雪糕放到购物车里,再放进一堆零食,李帝努安静地推着车,趁李东赫在思考挑哪个味道的薯片的时候便顺手挑了一些蔬菜和肉,逛到一半李东赫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挑自己想吃的,而李帝努已经把菜都选得差不多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拿起李帝努挑的牛排看了看,戳了戳牛排有点韧韧的质感,然后转头问李帝努,“你还记得五个月前的那单连环杀人肢解案吗?”
李帝努点点头,“怎么了?凶手不是已经被判刑了吗?”
李东赫把牛排又放回购物车里,“其实我觉得凶手有在模仿08年的援交少女案的作案步骤,例如把受害者骨头和内脏扔进街市的猪肉档附近的垃圾桶,以及都声称自己不记得犯案过程,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李东赫才发现偌大的超市走廊里,有个女生正站在李帝努身后,手里拿着手机,李东赫眼尖地看到对方手机显示的是输入电话号码的界面,可一对上自己的眼神就满脸恐慌地往后退,结结巴巴地说着不好意思打搅了就立刻转身跑掉。
李帝努看着李东赫往他身后望的眼神,转头却只看到女孩子跑掉的身影,还差点摔了一跤,李帝努没反应过来,有些不解地问李东赫,“她怎么了?”
“她好像本来想跟你要电话号码的…”李东赫有点懊恼地说道,“抱歉,我不应该在街上随便说这些,我可能吓跑她了。”
李帝努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她又不是我的约会对象。”
李东赫立刻转过头去挑另一包薯片,李帝努只看得到对方的耳朵变得很红,忍不住笑得眼睛眯起。
结帐的时候李东赫以大部分都是自己的零食为理由刷了卡,李帝努便一手拿过了所有袋子,李东赫想要帮他拿一袋,对方跟他说不要紧。两人很少见地并肩齐步走着,李帝努大部分时候都忙于学业,而李东赫又是日夜颠倒,两人除了一起去现场以外很少能像现在这样在街上跟别的人们一样闲逛,走在李帝努身旁的时候李东赫才发现李帝努比自己要高出一些,走得近一些他更能看清楚对方好看的侧脸,忽然间李帝努扯了他的袖子一把,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在行人灯是红色的时候迈出了脚步,李东赫稍微抬头就能看见李帝努柔和的双眼,然后李帝努牵住了他的手。
李东赫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然地陷入在热闹的人海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平时匆忙的步伐都慢了下来,在这样特别的日子大家不再拼命地去追赶时间,而是任由自己沉浸在节日美好的氛围里。李东赫愣愣地任由李帝努牵着手,反应过来后立刻低下了头,却还是紧紧地牵回了李帝努的手。忽然间,李帝努叫了他的名字,“东赫,抬头。”
李东赫抬起了头往上望,街上各种各样的灯光照亮了本应漆黑的夜,高楼大厦的表面上是各种雪花和圣诞老人背着礼物的灯饰,街道中间一碎一碎的星星灯悬挂在空中,彷佛是碎星随时要掉下来一般,商场的玻璃上映照着“Merry Christmas”的字样。李东赫不由得笑了起来,转过头想跟李帝努说话,对方却垂着眼睛低下头来,吻住了李东赫的嘴巴。
4.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眼前的男孩有点生涩地跟他握手打招呼,然后带他看已经收拾得很整齐的房间。整间房子都是木制成的家具,有两个高大的书架,塞满了各种书籍,他眼尖地看到了几本身为医科生很熟悉的人体相关的书,所以刚开始被猜出来是读医科的时候他还想着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同系同学,直到对方说出他身上有着医院那种消毒后的味道。因为私下想选法医方向的他总是跟着教授经常出入解剖室,他并不介意自己身上有这种味道,只是有点怕初次接触的室友不喜欢,又不想喷味道太过浓郁的香水,却还是被对方闻了出来。
而当眼前的人知道他是医科生的时候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甚至跺了跺脚,然后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说着实在是太好了之类的话,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没关的木门上传来了敲门声,两个人一起转过头,穿着便装胸前挂着委任证很明显就是便装警察打扮的男人假意地咳嗽两声,“不好意思打搅到两位,不过出现了第二个,你来吗?”男人说后半句的时候眼神直直地看向李东赫。
什么第二个,李帝努刚想问结果手就立刻被松开,李东赫步伐欢快地从挂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外套,说着来了来了便消失在门口,李帝努愣着站在原地,然后过了几秒后李东赫小小的脑袋探进来。
“你想看尸体吗?”
于是他便有点茫然地跟着李东赫上了的士来到一间在公共屋邨里的街市,李东赫直接带着他穿越了警戒线,有一两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警察跟他打过招呼,然后用好奇的眼神来回打量着自己。虽然今年只是他读医科的第一年,但尸体他也已经见过不少,只是眼前他们见到的并不是一具尸体。黑色的塑料袋半打开着,他戴着手套和口罩靠近,里面的一切碎裂得他只能隐约看出来是人类断开的残肢,似乎好像还混合了不同的肉类。他也很奇怪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或噁心,而是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在警戒线周围兴奋地来回观察的李东赫,眼神转移回眼前的尸体上,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恍然间一种莫名热血沸腾的兴奋感涌上了他的脑海,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使命感,但看着在他身旁跟他一起蹲下十分期待他能说些什么的李东赫,他看到对方眼睛里的亮光,然后意识到他们好像某种程度上也许是同类。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虽然他只是在案发现场稍微观察一下,后续的解剖工作重案组是直接交给法医的,李东赫跟他交换了信息后便会在现场来回踱步,偶尔站在原地看着某处地方愣着神,包括徐英浩在内的所有人都一致地不去打扰他,倒是自己平白无故地受了两个法医的白眼。而自从见过犯罪现场各种各样的尸体后他便对上课时手术台上平躺着的完整尸体失去了兴趣,夜晚的出入成为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尽管有着明显的时差,但早餐时间两个人之间的话题也越来越多,渐渐地他们也似乎越靠越近。
李帝努能感受到李东赫情绪上有些问题,对方的情绪起伏很大,有时候会在客厅里大声笑着旋转着高声说话或者欢快地弹着钢琴,有时候则是根本不吃他做的早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躲在黑暗中一整天,有时则会不耐烦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抱怨自己。李东赫完全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也许他也不知道怎么隐瞒,有几次他去倒水的时候李东赫正在客厅蜷缩着跟人FaceTime,看到自己路过还大方地给他介绍屏幕对面的女人是他的心理学家。
偶然问起对方为什么休学,李东赫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顶着沉重的黑眼圈,说因为自己总是揭穿他们的谎话,所以他们不喜欢我,说完后还小声嘟囔,可是谁叫他们除了吹嘘还是吹嘘。李帝努忍不住笑了笑,这确实很像李东赫的作风,然后李东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房间里背着自己的琴盒出来,他从琴盒里小心地拿出他的琴,小提琴的色泽看起来很美丽,只是李东赫手指指着琴身的某处地方有淡淡的马克笔痕迹。
“他们画的。”
李帝努放下手中的水杯,仔细端详了几秒李东赫的脸庞,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李东赫的脸颊上,那几颗显眼好看的痣被光掩藏起来,光在他的睫毛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金色,李帝努这才发觉李东赫下颌上其实有淡得差点察觉不到的琴吻。他忍不住想到如果李东赫一直不提那么他可能就会一直错过对方拉小提琴的模样,于是他轻声地问他,“可以吗?”
而就在那样一个平凡的下午,李帝努做了李东赫许久以来的第一位听众,男孩身体放松地站着,头倾斜着靠住琴身,手指灵活地来回按着琴弦,弓在阳光下舞动着,悠扬的琴声回荡在房间里,李东赫整个人被阳光包裹着,像一幅漂亮的画。
因为李东赫平时控制情绪而要吃的药有好几种又不带重复,李帝努便送给了李东赫一个药盒,里面可以装二十多天要吃的药,李东赫收到了自己送的药盒后很快地就能把自己的药排好。之后他不是没有意识到一切的不对劲,例如第一次看到对方情绪过于活跃地在客厅里随意地跟着电视机里的背景音摇摇晃晃,再例如以往李东赫总是偶尔会忘记吃白天或晚上的药,那么有些时候某个药格就总会留下一部分的药。但自从某天开始每一格药格都是空的,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李东赫对于吃药这件事终于上心些了,照旧每天出门前都为他倒好一杯水放在桌上。直到有天他发现药盒里的所有药都空了,他看着空了的药盒好几秒,才想起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过李东赫自己把药整齐地排好了。他走到电视机的柜子前拉开了抽屉,所有的药盒都消失了,他没有再犹豫,直接走去敲自己室友的房门,等了几秒也没人应答,他隔着房门闻到一阵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药草被点燃了似的,他愣了一下然后就把门用力推开了。
撞破李东赫抽大麻实在是太容易就发生的事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东赫有时会往身上喷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浓烈的香水,彷佛是想掩盖些什么。每一次经过李东赫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时李帝努都会觉得奇怪,因为他从未闻过大麻的味道,那时候还以为对方是不是煮了什么中草药。烟雾缭绕里李东赫整个人瘫在床上,听到开门的声音后迟钝地抬头看着李帝努,过了两秒后眼神才流露出惊慌,立刻熄灭了旁边点还燃着的烟卷,然后还不好意思地对李帝努笑了笑。
李东赫是一个对很多事情没有什么道德观念的人,大部分的人都觉得大麻就是毒品,也有部分的人觉得大麻在某些国家合法所以对身边的人吸食大麻这件事不足为奇,他就是丝毫不以为意的其中一分子,也许一直以来除了杀人放火以外其他事情李东赫都没什么底线。但在这里大麻就是毒品,是绝对违法的,李帝努没有丝毫犹豫地走过去,眼神严肃地盯着李东赫,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小到大他都未学过随意地指责与说教,只是瞪着李东赫看。
李帝努从来没见过李东赫这幅样子,软成一团地缩在被窝里,从头到尾都对他毫无防备,只是眼神罕见地带上了几分的慌张,这是李帝努第一次在李东赫的眼睛里看到害怕。此时的他就是一个审判官,只要他拿出手机拨出那三个数字那么李东赫的未来就会被他亲手毁掉。他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只是向李东赫伸出手讨要他所有的私藏,然后李东赫看着他默默地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垃圾袋,离开了房子后把它们都扔到后巷的垃圾桶里,回到家后他看着李东赫纠结地站在房间门口却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
李帝努没学过怎样威胁人,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如果再有下次我就要搬走了。”
其实说出口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份威胁有没有用,但显然李东赫把他的话听了进去,控制情绪的药物之后就重新整齐地排列在电视机下方的抽屉里,药格还是时不时地就会剩下忘记吃的药,两个人再也没有提大麻的事情,照旧过回之前继续的生活。
倒是李帝努陷入了茫然里,他从未在李东赫眼睛里看到过对世俗有什么索求,除了练琴以外他就只是把每一件案子当做有趣的谜题去解,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很简单,似乎从来不会爱上别的事物,或者是人。把大麻扔掉的李帝努站在垃圾桶旁边想了许久,他为什么要阻止李东赫?他是不是在多管闲事?李东赫对他来说是什么。是同校同学,是合租的室友,也算得上是朋友,但并不是最亲近的那种。但无论怎样他都无法看着对方沉沦于毒品,那只是暂时的逃避,他当然希望李东赫能过得开心,但绝不是用这种方式。
他希望有人能带给李东赫幸福。
有一天他正在房间里赶论文,突然听到几声细声的尖叫,然后是压抑的哭声,李帝努立刻起身跑出去,他大力地敲李东赫房间的门,想要开门却发现房门被锁上,他大喊李东赫的名字,问他怎么了,哭喊声在李帝努敲完门后戛然而止,李帝努便用手指继续小声敲着,语气放轻地让对方能开一下门。过了几秒后门被打开了,李帝努看到了李东赫因为哭泣太久而又红又肿的脸,脸和脖子是无数条血红的抓痕,情绪发作完的筋疲力尽甚至让他眼神都对不上焦,下一瞬间李东赫向他走前一步,失力地想要往前倒去,李帝努接住了他,扶着他到床上,他掀开被子,看到好几种不同长度的刀片。
把刀片都扔到地上后他扶着李东赫躺下,李东赫终于回过神然后看着他,满是刀痕的手臂轻轻地抓住李帝努的手腕。
李帝努挣脱开李东赫的手,转身离开了房间。李东赫自嘲地笑了笑,他就知道他这种人只能永远独自一人苟延残喘直到他忍不住拿起刀自己停下一切。
疯狂的疼痛涌上了心脏,李东赫大口喘着气,想要重新去够地上的刀片。脚步声重新越来越近,李帝努走了进来,立刻上前把刀片一脚踢开,然后在李东赫身边蹲下。
“东赫,东赫,”李帝努轻声地唤他,李东赫便抬眼看他,眼睛里的绝望席卷了所有的一切,李帝努忍不住轻轻摸他的脸颊,眼神掠过那些可怖的抓痕,他从未见过李东赫的眼神是如此黯淡,不管是何时男孩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亮光的,此刻对不上焦的眼神就好像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一般。李帝努把李东赫平时吃的其中一种药和水杯一起递到李东赫嘴边,语气轻柔,“这种是你平时吃的,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吃,吃了你会好一些。”
李东赫乖乖地喝水吞了药,然后他看着李帝努把医药箱打开,拿着棉棒沾上消毒药水,轻轻地沾上他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李东赫并不觉得痛,他抬眼去看李帝努的眼睛,如果李帝努在那一刻对上李东赫的眼神那他就会看见李东赫的眼神成了燃烧着滚烫的火。他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他热烈的火再一次熄灭了,他变成了沉默的人像。
他是个有病的人,没人会爱有病的人,尤其是李帝努见过自己发作的情况下。李帝努没有开口跟他说很多话,只是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安静地陪伴着吃过药渐渐平静下来的李东赫。他从不会随便问李东赫的过往,从不会试图揭开李东赫的伤口。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堪一击。
李东赫扯了扯李帝努的衣袖,李帝努立刻握上他的手。
“我好像没这么想死了。”
李帝努听了之后,给了他一个坚实的拥抱。
“你已经很努力了,不管怎样都没关系的。”
李东赫整个人被李帝努的温暖包裹住,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滚烫的眼泪落到李帝努的肩膀上,李帝努彷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手轻轻地拍他的背。
“你没有吓到我,我也不会搬走,有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
吃过药的李东赫靠在李帝努怀里,他全身的力气在痛苦的挣扎里被全部抽空,脑子里也是空荡荡的,疲累泛上了他的眼眶,他轻轻地闭上了眼。
他梦见了自己的小时候,躲在衣柜里,透过狭窄的视野看着母亲被父亲推倒在地上,扇耳光的声音清脆得他发抖,然后地板上铺开了红色的血,离衣柜越来越近,一双赤裸的脚沾上了血在木地板上走着,然后衣柜被打开,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流着血的母亲抱住了他。
东赫,你不用再害怕了。
他睁开了双眼,把窗帘拉开,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渴望阳光。
“我真的可以爱他吗?”
“我这种人,也有资格被爱吗?”李东赫望向屏幕对面的心理学家。
5.
有一天李帝努稍微起得晚了一点,走出房门就看到李东赫焦急地来回踱步,走了几个来回坐了一下沙发后很快就又站起来继续走动,李帝努问他怎么了对方也只是摇头,他想了一会,便回房间找出了自己整理资料的黄色塑料皮筋,套到李东赫的手腕上。他告诉李东赫,感到焦虑的时候就用皮筋弹一下自己,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李帝努牵着李东赫的手,摸到了那根橡皮筋,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这是李东赫第一次布置圣诞树,他赤着脚坐在木地板上,不同颜色的星星灯在他手里缠成一团,他试图把它们慢慢地解开。这是李帝努进家门之后给他的任务。
“那你呢?就看着我布置吗?”
“你可以选择做饭。”李帝努朝他扬了扬手中装着菜的塑料袋。
整天只会叫外卖的李东赫只得乖乖伸手接过了还未组装的圣诞树,李帝努趁机亲了一下李东赫的额头,李东赫的耳朵立刻就发红起来。
尽管双方都没有明说要确立关系,但在这样暧昧温暖的氛围里又好像什么也不需要说了,李东赫打开了暖炉,跑去找李帝努要一个拥抱,李帝努总爱温柔地摸他的头。
李帝努洗好了米把米放进电饭煲里,煮好了大部分的菜后想着看看李东赫的进度,便走出了厨房,看着客厅角落里李东赫穿着黑色毛衣瘦削的背影,让他想起那一天李东赫也是穿着这件黑色的毛衣。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下午,天空发着灰,云压抑地彷佛要压下来一般,他正在房间里看书,李东赫敲他的门。
“之前的那单,有第二个受害者了。”
没有过多地思考李帝努起身就拿起了外套跟李东赫搭的士快速前往现场,比起平时的兴奋,李东赫的脸难得地沈了下来,有点不安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眼神犹疑地掠过看到的所有一切。
李帝努戴好口罩和手套,接过法医给的工具就往他们指的地方走去。等他走近尸体的时候李东赫已经站在旁边了。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许多不同的尸体,但眼前的这具女尸作案手法还是残忍得超过了他的想像。李帝努蹲下了身,他用剪刀剪开受害者已经破碎不堪满是血污的校服裙子,开始数身上有多少处刀伤和烟头烫过的痕迹,受害者的腿间一片血肉模糊,他仔细看了看,原来是子宫直接被整个取走了。
他叹了口气,刚想抬头跟李东赫说些什么却发现人不见了。他没多想什么便继续检查,事后警察们告诉他李东赫一直站在房子外的角落里很久了。他脱下手套和口罩过去找李东赫,李东赫在他面前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开口道:“是我的错。”
“我应该在第一单发生后就把他抓到的,她还这么小,就快14岁了。”李东赫深吸一口气,然后垂下眼皮去看地上开始腐烂的落叶,努力回想起女孩生前到底是怎样的面孔,面对这个世界时的微笑是什么模样。
李帝努曾经以为李东赫只是对这些死人的谜题感到兴奋,并不会产生过多的同情和怜悯,受害者对他来说只是谜题里的其中一环。但显然他错得离谱,李东赫会在深夜里梦游的时候以为他是其中一个受害者,他紧紧地抱住比自己高的李帝努。
“凶手我已经找到了,你可以不用害怕了。”
在李东赫发作最严重的那一天,他帮对方收拾地上的刀片,把摊在地上的各种文档放回柜子里,他随手拿起一份来看,然后发现这些全部都是没有找到凶手的悬案,有的不乏好十几年了,甚至有比李东赫本人年纪还大的。他曾经在想李东赫平时休学之后都在干什么,原来对方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研究每一个未破的悬案,希望哪天就能把凶手抓到。
自此之后他看到李东赫厚重的黑眼圈他都会为他煮多一杯咖啡。
从搬进来到现在李帝努已经完全习惯了李东赫的存在,每次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都是买两人份的东西,有什么都是先考虑李东赫,要回家吃饭的时候会担心李东赫自己一个不会吃饭,回去住的时候又怕对方直接在客厅睡着就会着凉,自己太忙的时候会担心他有没有忘记吃药。不知道是习惯变成了喜欢还是喜欢变成了习惯,除了学习以外李帝努的脑子里全部都是李东赫,而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喜欢上李东赫时他早就完全深陷进去无法脱离。
李东赫一转头就看见正站在厨房门口发愣的李帝努,他喊李帝努的名字,对方很快就回过神来,李东赫跟他说道,“你看!”
黯淡无光的小圣诞树此时被挂满了星星灯和彩带还有圣诞糖果,李东赫按下灯的开关,整棵圣诞树发着不同颜色的亮光,让客厅的光线看起来更漂亮。李东赫顺便把两个人提前为对方准备的礼物放到了圣诞树下,李帝努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尽管这餐晚饭只有两个人吃,但李帝努依旧做了一整桌的菜,毕竟今天是圣诞。李东赫知道李帝努会做饭,但看到对方一下子做出这么多菜还是有点愣住,不断夸李帝努做得好,对方听了之后不好意思地笑着让李东赫坐下。
李帝努时不时地就给李东赫夹菜,李东赫嘴里嚼着满满的食物,“那你圣诞节这么忙接下来还有假放吗?”
“有假放,有一些同学会想去party room玩不过我不太想去。”
“为什么?”李东赫放下了筷子,“难道他们也欺负你?”
“不是,”李帝努夹了一只已经剥好的虾给李东赫,“只是我更喜欢留在家里。”
“也更喜欢和你一起。”
李东赫瞬间愣住,然后耳朵尖发着红,他从未想过有人会对自己这么好,而且还真正地喜欢着自己,他以为他这种精神病患者会永远没有朋友而孤独地老去,他实在听说过太多精神病患者与伴侣分开的例子。他曾经也以为自己无所谓,但也曾痛苦地快要把自己撕裂。他用眼神仔细地描绘李帝努的轮廓,忍不住站起来走到李帝努身边,亲了亲对方的嘴巴,李帝努拉住了李东赫把这个吻的时间延长。
两人一起收拾碗筷的时候李东赫速度很快,彷佛赶着去做什么事,他主动揽过了洗碗的任务,李帝努则在李东赫身后伸出双手揽住他,就像一只大型犬攀上主人的肩膀一样,对方的气息呼出在自己的耳边,李东赫忍不住缩起脖子,洗碗的速度快得让李帝努笑了出声。
“有这么讨厌洗碗吗?”
“不是,只是我想快点拆圣诞礼物!”李东赫把碗碟一个一个过水,然后拿出布把它们擦干。
买圣诞礼物他们是提前有过约定的,因为如果没有商量过的话一个男生被另一个男生送圣诞礼物似乎是有点奇怪的事情,因为通常只有情侣或者家人才会这么做。那时候他们也没有互道心意,但最后还是约定要在圣诞节晚上要给陪伴自己的对方准备好礼物。
于是李帝努一起帮李东赫擦起了碗。
两个人都用了不同款式漂亮的包装纸包好了礼物,李帝努摩挲着手中的礼物,看着漂亮的包装纸他有点不舍得拆,在李东赫期待的目光下他慢慢地拆开了礼物。
是一瓶他知道牌子却没有买过的昂贵香水。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不是说你身上有味道吗?虽然我说没关系但你还是换了别的香水,所以我想你用了这个以后就不用担心味道会被别人闻到了。”
“其实我自己不介意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但是当时怕你介意所以我才喷了香水。”
“没关系,我不讨厌这个味道。”李东赫对李帝努笑了笑,李帝努便把圣诞树下的另一个礼物拿出来给李东赫。
“你拆开看看。”
李东赫看着这十分厚重的东西,感觉可能是书,会是什么书呢,他好奇地拆开。
分别是《尸体样本图鉴现场》和《人体解剖学》。
李东赫一下子开心地抱住李帝努,这两本书在书局这些地方很难买到,医科的图书室有可是他又不是医科生,所以总是借李帝努的书来看,这两本是他看最多的,图书室那本都差点被他翻烂了。他打开崭新的书,里面有各种尸体不同时间和不同地方腐烂了的图片,详细地记录了尸体腐烂的天数等等各种具体的例子,刚刚吃完饭的他兴奋地看了几眼书后便把这两本书一起放到客厅的书架上去。
把书放好后李东赫转身去门边的桌子上喂他的金鱼先生和金鱼小姐,李帝努把下巴放在李东赫的肩膀上,“所以你是怎么能认出金鱼的性别?”
本以为李东赫会有什么高见,李帝努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金鱼们,然后李东赫开口,“喔,我随便叫的。”
李帝努一下无言以对,他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李东赫这个小侦探不知道的事呢。
李东赫转头看着李帝努无言的样子,问他,“你怎么一点也不浪漫?”
“那在圣诞节的夜晚跟我讨论杀人案就很浪漫吗?”李帝努忍不住笑了出声。
李东赫翻了个白眼想要推开李帝努却被对方抓住了手然后拉到对方的怀抱里。小小的房子里,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李东赫的双手搂上李帝努的腰,耳朵贴着对方的胸膛,他能清晰地听见李帝努心跳的声音。
然后有一句很清晰的话语随着心脏的跳动声而响起。
“我爱你。”
李东赫抽了抽鼻子,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可惜现实总不是这么美好,电话的铃声不断地响起,李东赫有些不耐地去桌旁拿起手机,看到是徐英浩的时候他按下扩音键。
“有一单新的,有点奇怪,你要来吗?”
李东赫嘴角挑起一丝笑容看着李帝努,“来吗?”
李帝努有些无奈,“今天可是Christmas啊。”
李东赫笑着去挂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大衣外套,随手又把另一件丢给了李帝努。
“是啊,今天可是Christmas呢。”
李东赫这样说着,牵住李帝努的手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