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渽民。”
“嗯？”他的眼神还聚集在电脑上，回应声从鼻腔里半哼出来。
“你有空吗？你能…”
“…给我做一次人生咨询吗？”
罗渽民愣了愣，眼神跟随着脖颈猛地转向站着把门轻关上的人，眼神里先是讶然又快速转换成疑惑，犹疑持续了两秒，他想说点什么，但在看到李帝努认真又坚定的眼神后，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能下意识点了点头，把笔记本和上后坐起身，话语里带着小心地询问对方。
“怎么了？”
男孩的黑发蓄长后又剪短，染了蓬蓬的金发，他杵在昏暗的角落里，整个人有些过分挺直地站在那，罗渽民也不急着催他，站起身把放在一边角落的椅子搬到小桌子的一边，小桌子的对面是另一把一样的木椅。他示意李帝努过来，挑一个位置坐下。
李帝努走过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两罐冰凉的可乐，罗渽民愣愣地接过，看着李帝努安静地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可乐被他放在桌上，他双手放在膝盖处，脑袋低垂着让人摸不清楚他此刻的情绪。罗渽民下意识地觉得此时李帝努的心情似乎很是低落，他看了眼李帝努桌子上安静放好的可乐，又看看自己握着的瓶罐，手上冰冷的温度还有此刻寂静的氛围也让他莫名有点紧张起来。他想着也许他应该得把门锁好，往前走两步后对方开了口。
“门我锁上了…”
“嗯，那我们…开始吧。”罗渽民在李帝努对面坐下，他不太想让开罐的声音打扰了此刻的安静，但是他觉得他实在需要喝一点来让自己清醒些，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直觉，他觉得李帝努要说的并不是什么能轻易解决的问题。清脆的声音响起，然后是喉咙的吞咽声，最后是可乐放在桌上的轻碰声。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会听的。”
“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些话，能不让第三个人知道吗？”
看到对方的头终于抬起了一些，罗渽民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我…”李帝努的眼皮低垂，整个人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却让人觉得脆弱易碎，“我觉得我的人生…进行得有点艰难。”
“……为什么这样讲？”罗渽民愣怔了两秒，下意识地问着。
“因为一个人，我的一切好像都出问题了。”
“我似乎太过在意他，我想，也许…我喜欢他。”
罗渽民的眼睛陡然睁大，他不自觉地又喝了一口可乐。
“很久了，但还是没有办法停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渽民的指甲在桌子上轻抠几下，思虑良久，问他，“你喜欢他多久了？”
“要六年了。”
1.
其实李帝努已经忘记他是什么时候对李东赫有这种超出一般的感情了，当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有一大部分已经是放满了关于李东赫的一切。
他进公司正式的初舞台就是跟李东赫一起的，那时候他还是东赫，他还叫着他东赫，不小心撞上了自己的麦克风，疼得眼泪汪汪又还是坚持要完成表演，关于那天李帝努的印象里只有耀眼得他看不清远方的灯光还有偶尔眼神对上的小孩，疼得呲牙咧嘴下一秒又尽力微笑。
那一刻他意识到，李东赫天生就是属于舞台的。
李东赫说过他和自己很像的，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久，所以对方在想什么都很容易知道。李帝努总是紧张得头脑发昏但还是能因为李东赫随意的一举一动就傻傻地笑着，李东赫看到他的笑容后很爱摸摸他的头。
李东赫应该是喜欢自己笑的，他想。
“啊，有点想济州岛了。”那人坐在椅子上，腿一晃一晃，小腿轻轻撞上他的腿，皮肤贴上一瞬后又离开。
“我也是，想去济州岛。”
李东赫有点出乎意料李帝努这么认真的语调，想了想，脑袋搁上对方的肩膀。
“下次如果我们有济州岛行程，我们一间房吧，我想…抱着帝努睡。”
李帝努忍不住笑得眼睛弯弯，“好。”
2.
“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能更长时间地在一起。”
“曾经做过的约定可能他已经忘了，但我还记得。”
“也许他应该没有忘，只是太忙了，我和他都不会说出口了。”
“我以前一直努力隐藏着自己对他的喜欢，可是真的好难，这种日子…会维持到我人生的尽头吗？”
“他总是什么都能知道，我什么都瞒不过他。他说过我一点也不会撒谎。”
李帝努的声音低沉又温柔，说话时澄澈的双眼在陷入回忆后就变得湿润起来，漂亮的水光映在罗渽民的视线中，双手把可乐瓶罐握紧了几分，语调柔软得就像他松软的发丝，就像他也许发着疼的心脏。
罗渽民眉头紧皱，无法停止下来地不断猜测着李帝努这么喜欢在意的，能把他的思绪搞得一团糟的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六年前大概是刚好进公司的时候，罗渽民已经开始去想是不是哪位曾经在公司练习过的女孩子或者学校里的哪个女同学，但很快他又命令自己停止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的重点早就不在于李帝努喜欢的人是谁了，而是眼前会来求助他的人，大概已经快到极限。
罗渽民叹了口气，他努力想做回一个冷静的局外人。如果对方想要告诉自己，那么他自然会说的。
“那你觉得…她真的知道了吗？”罗渽民斟酌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能吧。”
“那…不能直接告诉她吗？”
他愣了愣，然后非常笃定地摇头，“直接说出来的话，之前建立起来的所有东西…就会全部没有了。”
这六年来的一切，会全部消失掉的。
3.
“哇，真的，帝努哥超厉害。”两局过去后，朴志晟已经放下了手机，还是没能停止这由衷的夸赞，李帝努笑了起来，然后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打游戏而有些酸痛的双眼。朴志晟还在跟他回顾刚刚那一局自己那时候有多凶险，还好李帝努最后赢了。对方只是不断地笑着也没有说什么，朴志晟说了两句后重新拿起了手机，然后客厅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笑容慢慢地消失后，李帝努也拿起了手机，随便翻了翻大家都在的聊天群里的记录，然后又把手机放下，罗渽民哼着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准备冲咖啡，经过两人的时候顺势一手撸一把两个人的头发。
朴志晟早就习惯了，所以只是晃了晃头就没再说话，倒是李帝努抬起头来，眼神对上已经准备要转头离开的罗渽民，后者对于李帝努望过来的眼神后挑了挑眉。
“你说，东赫现在会在做什么呢？”两人一起走到厨房的时候，李帝努打开冰箱的时候轻声地问了问刚拿起热水壶的人。
罗渽民眨了眨眼，把水壶又放下了，“你总是这样问我也不会有答案的，你想知道的话就应该自己去问他。”
“嗯…应该还在练习吧。”李帝努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开口，罗渽民一听就知道这个问题是不会发到李东赫手机屏幕上了。看着李帝努拿了瓶饮料后默默离开的背影，罗渽民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没有节奏地敲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水壶把滚烫的水往杯子里倒。
水声轻轻地，哗啦哗啦，刚才的对话很快又被罗渽民放在脑后，从世界上消失了。
4.
*感谢榻榻米小姐提供的翻译
车里好安静，结束行程后的成员们疲累地把身体陷落进车座里，闭着眼睛听着属于自己的音乐或是沉默地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车在隧道里稳稳地行驶着，耳机里的音乐传进脑海里，轻轻柔柔的，隧道里暗黄色的灯光不断地掠过李东赫的脸庞，他声音很轻很轻地哼唱起来。
忽然他的肩上一重，罗渽民靠在他的肩上，然后稍微抬起头对上李东赫看着他的眼神，懒懒地问他，声音轻轻地，“你在听什么？”
“我自己作的曲子，在检查有没有还需要调整的地方。”
“嗯？”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一下子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我可以…听一下吗？”
对方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把两边的耳机摘下来递给他。
李东赫望着按下播放键后安静认真的罗渽民，他眼皮低垂着，长长的睫毛轻颤，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侧脸，但配上淡色的头发后突然让李东赫觉得有点陌生。
罗渽民是很聪明的人，多年下来的友谊让李东赫从不需要对他提防些什么，但刚刚对方询问的那一瞬间他是有犹豫的，若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尽管在对方听来应该只是一首无关紧要的曲子，但在那瞬间他的紧张从胸腔立刻蔓延到喉咙边，梗得自己不由得重重呼了口气。
过度的紧张后是无尽的疲累，他侧着身子半睁着眼睛望着沉浸在曲子里的罗渽民，眼神描绘了一遍对方漂亮的侧脸，然后低头把脸埋进罗渽民的肩上。
直到过了一会儿自己被人扶了起来，凌乱的头发被眼前的人顺了顺，李东赫茫然的视线撞进了罗渽民的眼里，被轻轻地容纳下来。
“楷灿啊。”
“嗯？”
“你失恋了吗？”
被这种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问题冲击得不小，当李东赫懵着圈还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时，罗渽民已经把耳机摘下来还给了他。
“这首曲子听起来很悲伤喔。”
李东赫瞪大了眼睛，过了两秒后夸张地摆出一副人生就是如此艰难的哭丧脸，“肯定是因为这首曲子我写太久了，所以无意中把人生艰苦都写进去了。”说完后还要做作地摇头长叹一口气，让罗渽民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到底是写了有多久啊？”
突然间窗外响起啪哒啪哒的声音，李东赫被声音引着转过头，透明的雨滴不断敲打在车窗上后落下，窗外的景色和灯光都因为雨水而显得模糊起来。
“应该是进公司没多久后到现在吧。”
“六年？”罗渽民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李东赫轻轻点头，眼神依旧注视着不断从玻璃上滴落下去然后消失掉的雨珠。
是啊，这样就六年了。
5.
他记得那天的雨真的很大，赶到公司的时候卷卷的头发都已经被雨淋得耷拉下来，公司的职员姐姐怕他着凉还特意去找了干的毛巾给他擦头发，又让他到休息室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等他重新顶着一头干爽的卷毛走进练习室的时候，诺大的练习室里已经多了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比起自己卷卷的头发，男孩的头发乖巧地服帖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无措。
“你是新来的吗？”相比起男孩的生怯与紧张，李东赫倒是自然许多。
仿佛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打招呼，男孩赶紧站起身来，向他鞠躬。
“你好，我叫李帝努，是新来的练习生。”一口气说完后抬起头有点紧张地看着李东赫。
李东赫一下子兴奋地向李帝努跑过去，到了李帝努面前又忽然刹住。
“你好，我是李东赫！”
李东赫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自己也有了练习生伙伴这个事实让他兴高采烈得揉了揉李帝努柔顺的头发，在发现对方的头发也有些湿后，直接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对着李帝努的头发就擦了起来。
“你的头发也湿了，要擦干才行！”
李帝努懵懵地站在那任由自己动作着，李东赫帮对方擦干了头发后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太过兴奋，赶紧退后了一步，冷静下来后才发觉眼前的这个男孩长得很好看。
男孩不是一般地好看，是那种人人看见了都会赞叹惊讶的好看，像一个小贵公子一样礼貌地站在那，有着不用说话就能吸引全部注意力的样貌。他看着李帝努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有些冷漠生疏的模样，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距离感在这个时候才迟钝地包围住李东赫，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帝努，有些害怕对方会讨厌自己刚才有些冒失的过度亲近。
然后他看到李帝努忽然就眯着眼睛柔软地对他笑起来。
“谢谢你，东赫。”
6.
“楷灿呐，这里这个部分我们一会儿再练一下吧。”
李东赫默默地拿起水瓶把仅剩的一点水全部喝光，抬起头对上李马克的眼神。
“好。”
“前几天你跟帝努他们一起出去玩，感觉怎么样？”
“啊…”李东赫愣了愣，有些腼腆地笑着，“挺好的。”
只要李帝努跟自己有一段时间没见的话，再见到的时候李帝努会比平常更要黏他，其实自己也是。所以在直播里李帝努对他笑得很开心还拍拍他肚子的时候，他也很乐在其中地抱着李帝努整个人不放手。
“今天真的…时隔很久跟楷灿见面，楷灿真的很忙…”
李东赫捏了捏李帝努的脖子后面，又搂过他的脖颈，身体重心稍微偏向他，摇摇晃晃地开始念叨起来：“啊，我们The Show mc～”
李帝努一下子笑得眼睛都弯成缝，连眼神都溢满了温柔的情绪，“你看了？”
望着对方一脸期待的模样，李东赫扬起了嘴角，得意地道：“当然啦！”
他可是在练习室里趁着休息间隙偷偷看的呢。
“今天和楷灿时隔很久一起出来玩，真的很有意思，”李帝努说着的时候眼神转向安静笑着的李东赫，无意识地贴紧李东赫，“下次我们要一起展示更有趣的。”
此时的手机屏幕上，李帝努温柔的笑容让李东赫有些愣神，耳机里是对方充满了活力的声线，在主持了一两次后李帝努已经非常熟悉流程，表现也自然起来，与旁边两位搭档很好地配合着介绍接下来的表演组合。
李东赫不由得回想到以前两人一起当特别mc的时候，李帝努因为紧张所以在上台前一直重复背诵着其实已经很熟悉的台本。他握住李帝努的手，果然对方手心里已经全是细密的汗，李帝努转头望向他，他抱了抱对方，感受到李帝努的下巴蹭了蹭自己的头发，他轻轻地拍着李帝努的背，希望对方能尽量放松些。
李东赫那个时候好想告诉他：没关系，我在呢。
李马克在李东赫身边坐下，头凑过来跟李东赫一起看着屏幕里在引导着节目流程的李帝努，不禁感叹了一句：“啊，帝努做得越来越好了。”
是啊，已经没关系了，现在就算我不在，你也做得很好呢。
李东赫默默地锁了手机屏幕，李帝努温柔的笑容变成了黑漆漆的屏面，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哥，我们继续练习吧。”
7.
寂静的房间里，李帝努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罗渽民眼神望着他，手指握在一起后安静地放在腿上，认真地倾听着对方的话。
“其实我有想过要不要直接说出口，可是…我…”
说到这里，李帝努的话没有任何预兆地戛然而止，眼神里满是迷茫。罗渽民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了两下，李帝努虽然知道对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只是多年来罗渽民陷入思考时总是会无意识做出这个动作，但他还是小声地开口。
“抱歉…要让你听这些…”
罗渽民立刻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他知道李帝努很温柔，甚至是过分的温柔，从小到大都是，因为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每次做事情前都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再小心地去做。如果是别人的话罗渽民也许还能劝他大胆些，但是他知道，李帝努不行。
李帝努现在安静地坐在自己面前，是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他的温柔已经把自己缠绕了起来，无数的线缠紧了他，被绕得喘不过气，越挣扎就越是疼痛。他把自己囚禁在自己建立的铁门后，没有尖利的爪子和锋利的牙齿，他出不来。
那个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还有一扇窗，他从没有停止用目光去追寻那个他倾注了所有喜欢的人。
罗渽民手指停止了敲动，瞬间就收紧握成拳，他眼睛紧闭了一瞬间，缓缓睁开一些后，没有去注视坐在对面的李帝努，只看着凳子上的木纹沉默着。
铁门的钥匙，他找不到。
过了几秒，罗渽民重新抬起头看向李帝努，对他稍微笑了笑。
“没关系的，你继续说吧。”
眼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地开口。
“渽民啊，你们都说我很温柔对吗？”
“嗯，是的。”
“那…这样的温柔，会成为东赫的负担吗？”
8.
他还记得那是去年的生日，李东赫就那样静静坐在那看着自己。那个人已经那样安静地盯着他好一会儿了，李帝努有些无措，他觉着李东赫也许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拿起了话筒。
“在练习生时期呢，陪我最长的时间就是帝努嘛。出道后因为在127和Dream的两个队伍间来回活动，没办法像以前练习那样总是见到他。”
“因为这样体会到了帝努对于我而言真的很珍贵，所以我以后想…”说着说着李东赫的眼神转了过来，一下就撞上了对方呆楞的模样，李东赫毫无保留的真挚在李帝努心里在那一瞬间全部绽开。
“…我会对他更好。”
他已经忘记他当时的反应是怎么样的了，是光顾着笑得像个傻子？还是慌张得眼神一点也不敢往对方那边看？在粉丝们开心的感叹声中，他想，也许还是笑吧，出道之后他最擅长的就是笑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做到。
虽然那个人也许很快就会发现他的不对劲。
他努力地在笑，拳头狠狠地在衣袖里握紧，不知为何一阵刺痛在心脏处不断地蔓开，李东赫的真挚就像闪亮的星火一样砸上他的心头，他却只觉得滚烫不已，又依旧心甘情愿地裸露自己的全部。
只要是李东赫，他什么都愿意。
9.
“我每次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我就好像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
“我想被他继续需要，我想他更喜欢我，我真的好想。”
现在答案显而易见了，罗渽民眨了眨眼，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傻。”
“那可是你喜欢了六年，跟你一起长大的人啊，有谁能比你更了解他呢？”
“问题出现的那一刻其实你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你想做什么那就去做，你一直是很勇敢的人。”
“我不知道楷灿会怎么想，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你从不是我们的负担，我们以后还要一起度过很多很多的六年。没有人会讨厌你甚至把你当成负累，因为你一直都做得很好，真的。”
对面的男孩愣了愣，然后身子往后直接靠住椅背，露出有些颤抖的喉结和瘦削的颈骨，他觉得有什么好像要从眼睛里掉落下来，但他不想去擦。
就像是背负了很久的石头突然落了地，身体恍然地变轻，可疲累和酸涩满满地立刻涌上来让他差点招架不住。李帝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谁都有对生活感到崩溃的时候。他似乎总是陷入责怪自己然后又自我反省一番的循环里，永远都觉得还不够。
罗渽民问他今天就到这里吗，他只是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起可乐开始喝了好几口。
罗渽民知道对方最后没有说出来的话。
哪怕是拥有了这些安慰，但李帝努还是怕极了自己会失去李东赫，除非这份安慰是由李楷灿亲自去给。罗渽民知道李楷灿对李帝努一定会有求必应，但李帝努不会说，只要觉得是一点会麻烦到李楷灿的事他就不会做。
所以这场人生咨询暂时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10.
李帝努不知道为什么李马克突然在自己离开练习室前就拉住他，本以为是关于舞步动作的问题，而对方的表情认真得让李帝努十分仔细地听着。
“Jeno，你知道的，仁俊他毕竟是异国成员，志晟和乐乐年龄比你要小，渽民回来队伍里的时间还不是很长，楷灿之后也要继续两个队伍来回奔波。”
“一直以来我都很珍惜dream的氛围，很热闹很有意思，等毕业之后大概会少了很多跟大家相处的机会吧。偶尔成员们也有比较闹的时候，你就记得提醒安慰一下他们。”
“这样说了也许帝努会有点压力，但是因为觉得帝努是可以做到才跟你说的。”
还有啊，你的rap…
听着李马克一句一句的叨叨絮絮，李帝努一时之间有点懵，他没想到李马克找自己谈话是讲这些话，其实也是，他一直都给人乖顺好孩子的印象，这样交待他也很正常。
“你啊，今年真的做得很好，mc的工作也很流畅自然，楷灿一到休息时间就会看the show，偶尔赶上直播时间还会拉着我看，说你做得真好。”
“……真的吗？”
虽然李帝努知道李东赫其实有在看自己当mc的part，但他没想到在127就已经很忙的对方一有空就会去看，一瞬间他有些愣怔。
“真的啊，还小声念叨着jeno好帅，想跟jeno一起做mc哦这样的话，说你现在做得真好。”
这个人之前直播的时候还跟自己讲没有看呢…
不过我对你来讲到现在还是很重要的吧。
真的太好了，真的。
想到这李帝努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然后想了想，又小声地问道：“东赫最近怎么样？还是在打之前那个游戏吗？”
“啊，他最近腰有点疼…”
“受伤了？！”李帝努的声调一下就不由自主地提高了，眼睛都睁大了，眉头也瞬间跟着紧皱起来，眼神里满满都是担心。
“可能是最近练习太多了，你不要担心，不是很严重，他有让道英哥给他贴药膏，现在好很多了。”
李马克看到李帝努立刻松了口气，眼里的惊慌这才消散不少。
“还好不严重…哥你们又要连着回归了，要是他腰疼那也会辛苦。”
马克挠了挠头，“他最近应该也有点担心吧，怕在两个队伍之间来回活动，没办法做到最好，真的越来越拼命，比以前任何时候练习地还要多。”
接下来李马克的话李帝努基本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微长的金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这家伙现在连受伤也不跟自己说了吗？是因为之前自己受伤也瞒着所以也开始这样做了吗？以前明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给对方，连今天吃了什么这种小事也会要说。李帝努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想问李东赫最近都在做什么，但又怕打扰到他回归前最后的练习，纠结到最后，没有发出去的信息就变成了聊天界面里最顶层的草稿。
是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开始互相隐瞒了，把所有真实的心情都隐藏起来，一点不好的也不让对方知道。以前练习生的时候他们每天都在一起，遇到困难与挫折也能一起面对，成为互相的依靠与动力。
他仿佛看到小时候的东赫在对他讲：“啊，帝努是能让我把背后放心完全交给你的人喔。”
“帝努真的很善良，明明对猫过敏还把流浪的猫咪带回家，而且和家人们把猫咪们照顾得很好。”
“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啊帝努，长得真帅啊。”
“帝努你啊…”
李帝努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把关于李东赫的所有都一点一滴地不由自主全部记了下来，一丝一毫也忘记不了。
李东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占据了他人生的三分之一，每天相处的记忆像沙子一样慢慢地堆积在他的脑海里，一点也不错过，所有的细节都被他当成最漂亮的沙粒，一粒粒地聚在一起，成为时间这座沙漏里流动的沙。他们在多年相处的过程中越来越契合。
数不清多少一样的习惯是谁先传染给谁，数不清多少一样的想法是如何同时出现在脑海里，数不清是第几次讲出对方所想的内心。他原来连灵魂也有一部分也属于李东赫，而李东赫对于他也是。
无论时间这座沙漏以后会滴落出什么模样的沙粒，漂亮的宝石也许会被其他尘埃和杂质所掩盖，但它会一直存放在那里，被李帝努小心地存放着，永远永远也不会消失。
11.
要是在两年多以前，李东赫绝对敢保证自己是最了解李帝努的那个人。
以前的李帝努不太说话，他就会做说很多话的角色，慢慢地李帝努会回应他，跟他开玩笑，说自己的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他们一起吃饭，练习，上学放学，如果没有李帝努，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度过漫长的练习生时期。
以前的回忆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真挚又美好，尤其在六年后的现在看来显得尤为珍贵。
而在两年后的现在，李东赫早就知道自己已经离李帝努越来越远。
当练习生的时候他们都还小，上学时也没有机会交到几个朋友，练习室就是两个人最常呆着的地方，他们互相依靠地熬过练习期，成功出道，在不同的队伍里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和角色，然后。
没有然后了。
尽管还是可以时常见面，很多时候也还是会一起练习，李帝努变得总是安静地站在那，默然地望着他，温润的眼神总是有着亮光，就像小时候一样。
当然也有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李帝努和他都是十分敏感的人，尤其是表面看起来也许是不在意或者不说出口，但在深夜里他们都总是为自己的未来，现在，过去，或是反省。还小的他们不知如何处理这份压力甚至是不知为何的自我厌恶，流泪或失眠也是会有的，有时会跟家人打电话，但更多时候会固执着不想让父母担心而把它们勉强掩盖住。李帝努总是很容易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自己也是，他不说很多安慰的话，但会摸摸自己的头，拍拍肩，或是拥抱，或是牵手。
而现在的李帝努已经很少告诉自己他最近的想法，聊天窗口的记录还在缓慢地继续，但慢慢地李帝努找他的次数渐渐变少，也没有再提起自己的想法或目标，更不要说是心事。而自己想到他的时候不知为何总是会愣神很久，回过神来总有种他们之间都还没有变的错觉。
其他的李东赫也许已经不太清楚，但绝对能肯定的是，李帝努的温柔和善良一点也没有变少，甚至在岁月的沉淀里变得更加独立与坚定，在乖顺沉默的同时也执着地朝自己的目标前进着，某种程度上这种固执与自己也不约而同地相像。
其实李东赫也很想欺骗自己，他和李帝努的关系还没有变，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那些不用说出口的话，那些无处发泄的情绪，都会无声无息地在每一个眼神里被对方融化再轻抚。
他真的很想。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对李帝努的占有欲越来越强，李帝努一直以来已经给了他很多只能他拥有的东西，但是现在，李东赫难以控制着自己想要更多的，更多的。
他把关于李帝努的一切都摆放在自己世界里的最深处，他没有办法想象有一天李帝努也许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然后再悄无声息地消失。
李帝努一直都对自己很温柔，对任何人也是。
但李东赫已经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肯定自己在李帝努心里的位置了，他怕自己的世界会变成黑白色，会碎裂得无法再拼凑。他深知自己万万不能去嫉妒或者猜疑，可他还是会忍不住。
李帝努，你对我和别人的温柔，难道都只是一样的份量吗？
12.
李帝努看着手里的台本，记是记住了，却一直不想去理会它。
似乎是有意无意的，最近编舞老师总是会更少提点他，眼光更多地要停留在弟弟们身上，偶尔还会夸赞自己的舞步细节也更利落干净。作家姐姐把台本交给他的时候也不会再做太多解释，staff也只礼貌地道具递给他，而pd也只是笑着点点头，偶尔对他说一句“帝努啊，做得好”。
他真的做得好了吗？
一直以来李帝努都很关心身边的各位老师前辈们和粉丝们的评价，闲暇的时候他总会上网搜索自己的名字看关于自己的评论。
“很有礼貌，但也是真的无趣。”
“女孩们会更喜欢有个性一些的男生吧。”
“太努力做着乖孩子的样子看起来反而好像有点假哈哈。”
“太没有自己的个性了，虽然好像很诚恳，但还是会觉得无趣啊。”
默默地放下了手机，按下锁屏键，李帝努又开始回想起前几天签售一个姐姐饭跟他说的话。
“帝努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帝努就会感到幸福，那么看着你的饭们也会感到幸福的。”
到目前为止，mc也好，拍摄杂志或者cf等等也好，没有说喜欢但不讨厌，受到了表扬之后就渐渐习惯着去喜欢这些不同的工作。但他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跳舞和唱歌都是喜欢的所以自然坚持了下来，可到目前为止李帝努似乎还没别的想要有冲动去做的事情。
父母从小的教导让李帝努待人接物都尽量礼貌周到，本能地优先考虑周围人们的感受，观察好他人的想法再谨慎行事，似乎一直以来都是按照人们的想法而活着。
在他们的眼里，自己似乎更像一具虚伪的傀儡。
13.
“渽民，你在看什么？”
练习后的李东赫侧躺在木地板上，用手指戳了戳在旁边看着手机的罗渽民，后者稍微抬起头，对方的眼神暗得让李东赫都愣了愣，他立刻坐了起身靠近了罗渽民一些，“怎么了？”李东赫小声的提问没有换来回答，罗渽民只是沉默地把手机递给他看。
关于李帝努的帖子下无情的评论立刻撞入李东赫的视线中，他的眼神从柔和瞬间变得黯淡，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拳头使劲攥紧，好一阵后才放开，屏幕再次锁定后李东赫默默地把手机还给了罗渽民。
李东赫轻轻地靠上罗渽民的肩膀，双眼微睁着，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地开口：“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
“虽然他总是本能地去做让别人高兴的事情，但也要一直怀有很多的真挚和善良才能像他一样在这个过程中也收获到同样的幸福，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从小到大一直维持着已经变成习惯的礼貌和体贴，看久了会觉得是客套或者无趣甚至被质疑不够真诚。”
“可他那些想要对每个人耐心温柔的本能，都是他内心深处最本质的善良与诚心，是他彻彻底底的真实。”
但是连自己都忍不住会质疑他并且想要索取更多，企图在这样圆融温暖的玉石上再凿更多的洞。李东赫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是有多自私。
罗渽民张了张口，却还是没有说什么，李东赫说话的声音一直都不大，比起说是在跟他对话，现在听起来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在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李东赫已经提高了音量。
“渽民啊，你觉得明年帝努生日的话，我送他一首歌怎么样？”
“是之前我听过的那首？”
罗渽民只是顺势想起随口一问，李东赫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罗渽民还会记得，没有搭话，呆了好几秒才微微点了点头。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罗渽民把手机放下，眼神直直地望向李东赫的双眼。
“楷灿，你给帝努的这首歌写了六年吗？”
被问住的男孩重新躺了下来，双眼疲惫地睁着看向天花板，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但也不是每天都在写，只是一点一点写了又改，然后就变成这样。”
“但是你从六年前坚持到了现在。”
“…是。”
听到这个回答的罗渽民觉得自己心脏似乎立刻加快了速度地在跳动，他吸了口气，表情不变地继续问，“帝努对于楷灿来讲，真的很重要吧？”
“…是啊。”李东赫努力扯出一个笑。
“写这首歌的时候想了很多以前大家在一起的事情，觉得那个时候真好，不像现在…总感觉自己在慢慢失去他…”话说到最后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只剩下了均匀的呼吸声。
罗渽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李东赫突然说的这些话的意思，他还想再问，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最近因为127要准备后续回归等一系列活动所以哥哥们和李东赫总是练习到深夜，除了这样对方和马克哥还要配合dream的活动行程，私下再加练以免落下进度。
一直以来都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的李东赫，为了把楷灿这个名字填补成完美的模样，究竟付出了多少的代价呢。
在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的时候，罗渽民还是有点头痛，并不是因为咖啡因，虽然在电台和直播里说还能睡得好算是事实但手抖和心跳加快也是。
还是没有办法想到对方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写出这种让人听一次就失神好一阵的歌。
“也不是每天都在写，只是一点一点写了又改，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那些想要对每个人耐心温柔的本能，都是他内心深处最本质的善良与诚心，是他彻彻底底的真实。”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在慢慢失去他…”
深吸了口气，罗渽民终于打定主意从座位上起身，他决定这次要主动跟李帝努开始进行第二次人生咨询。
但是该怎么跟他开口…
罗渽民正打算起身，房间门口已经出现了一个身影。
“渽民。”
门口的人脸庞上滴着水的，额前的发丝也湿透，头发狼狈地凌乱着，水滴落到睫毛上也没有去擦，眼瞳在昏暗的视线里黯淡得可怕，叫了罗渽民的名字后双眼也没有对上对方的视线，只是兀自地站着，继续开口说想了很久的话。
“我要放弃了。”
什么？你要放弃什么？这句听上去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让罗渽民的呼吸瞬间困难起来。
李帝努要放弃李东赫了。
15.
占据了人生的三分之一又怎么样？
分母的数字随着时间这个数字必然会不断地增加，而分子却难以再继续改变。对于李帝努来说，能把分子完好地保存在脑海里他就心滿意足。
那个总是喜欢抱着李帝努不放的李东赫，已经可以在舞台上唱出完美的高音，已经能把chain的c位发挥得淋漓尽致，与李马克在不同的队伍里自如地来往穿梭，就像是轻柔飘逸又无法抓住的风。他柔软又热烈，就像是有超能力一样，永远第一时间能察觉到别人的想法与情绪，小心地试探后是善意的安抚，给人看他漂亮的笑脸，脑袋里永远都能第一时间蹦跶出有趣的想法，无论是谁都能与他配合得好，无论是谁都能跟他相处和睦又舒适。
是多少次期待后又失望了才学会了拥有这样的光亮，在疲惫和无助的外壳褪去多少次才能变得如此漂亮又炽热的full sun。
能被小太阳珍惜和在意，李帝努觉得自己不应该还有什么太多别的要求。
“所以你是不打算把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告诉给东赫了吗？”罗渽民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不知道洗了多久冷水脸的李帝努。
“嗯。”
他给你写了一首歌，写了六年，说要明年生日的时候送给你。
他说你的温柔都是你内心最深处的诚心。
“这就够了。”李帝努艰难地扯了一个微笑。
能得到这样的爱意，是他经历过的最幸福的事。
16.
他真的好想李帝努，真的好想。
越来越多的悲伤漫上李东赫的胸腔，很快地哽咽住喉咙，在眼眶里不断地泛滥，再变成眼泪掉落下来，他止不住，尤其是在自己根本无法行动的现在。
经纪人很快地愣住，回过神又拍拍男孩的肩膀。明明重重摔倒的时候没有哭，去医院的路上只低着头，攥紧拳头眼眶发红但也没有哭，可在已经包扎完坐在病床上的现在却哭得稀里哗啦，头无力地往后靠在墙壁上，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啜泣的声音停不下来。
“很痛吗？”
痛的，脚也是，胸口也是，哪里都很痛。
“不疼，就是，突然很想Jeno……，”过了几秒，男孩艰难地开口，“还有成员们。”
经纪人哥哥摸了摸李东赫的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我去给你买点喝的。”过了一下又说道，“我跟他们都说了你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吧，成员们还是很担心啊。”
男孩肩膀不受控制地起伏着，微微点了点头。
看着经纪人哥哥刚走开几步，自己的手机就不断地震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李东赫的心突然一下惊慌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是李帝努。
李东赫立刻把手机放在一边，然后就只是有些愣愣地看着它震动。
自从梦队的回归结束之后，李帝努基本上有几个月没怎么跟他聊过天了，给他发信息他也还是会回，只是冷场的机会越来越多，听说他最近打游戏的时间越来越长，连凌晨也在打，然而自己给他发个信息都过好几个小时才收到回覆。总是听到dream的成员们又有哪个通告了，上了什么新的节目，有空的时候他也看了一些，看到对方依旧跟以前一样好看的脸庞在镜头前笑得还是那么温柔，跟成员们待在一起的气氛轻松又热闹。
李东赫这才意识到，李帝努不需要他了。
手机终于重新安静下来，李东赫转过了头。
如果不需要他的话，就不要再给希望给他了，不要再让他有自作多情的机会，不要再让他有自以为是的理由。
如果要放弃他的话，干嘛还要打电话给自己啊。他这又是在做什么啊？是知道了自己受伤突然同情自己吗？你给我的温柔，都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吗？明明李东赫最清楚对方绝不是这样的人，可他依旧无法阻止自己越想越极端。他重重地把头往后仰，与墙壁相撞时发出咚的一声，他咬紧嘴唇，疼得眼前发黑，此时手机又开始震了。
他的手颤抖地拿起手机，看着屏幕里的显示，是志晟。
剧烈的疼痛加上刚才又哭得厉害，他的声音微弱又沙哑，“志晟？”
没有回应，李东赫又疑惑地叫了一声朴志晟的名字。
过了几秒，终于有一把气喘吁吁的声音传进了李东赫的耳朵里。
“你到底在哪里？”
“东赫，我找不到你了。”
17.
知道李东赫骨折的消息时李帝努才刚结束节目的录制。
成员群里大家都在担心李东赫的伤势，罗渽民还发了好几条消息给他，李帝努愣住。
几个staff们还在讨论下次节目的大概主题，看到男孩一脸不安匆匆地对他们鞠躬打了声招呼后就转身急速地跨步走，走了两步后甚至立刻跑了出去。
李东赫，求你再等我一次吧。
18.
“…你不要我了。”
“李帝努，你已经不要我了。”
李东赫刚说完这句话通话突然被对方挂断，他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眼泪更加汹涌起来，他努力抑制住自己发抖的声音，低垂着头，阻止不了眼泪不断滴落到自己的牛仔裤上。
下一秒，温热的触感贴上了脸颊，擦掉了他的眼泪。
“我来晚了…对不起。”
不知道何时李帝努推门轻轻地走进来，他蹲了下来，捧起李东赫的脸，用手指擦拭着对方的眼泪。
“肯定很痛吧。”
“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李东赫哭得根本说不出话来，李帝努只觉得心脏都隐隐发痛，疼痛快速地淹没他的胸腔，李帝努轻轻地坐到李东赫旁边，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就像很久以前那样，沉默地呆在李东赫的身边。那时的他还叫东赫，是会经常挂在他身上抱住他的东赫。而现在对方已经是独自背负着许多的楷灿了。
把自己发狠地点亮起来要多努力；无声吞下的苦痛会有多疼；成为太阳的过程该有多辛苦；现在的哭泣，又包含了多少东西呢。
可李东赫还是像以前那样微微向他伸手，李帝努毫不犹豫地立刻抱紧他，他生怕这是梦，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熟悉的那阵味道，他不要放开李东赫，他要让自己也染上李东赫的味道，他要让李东赫占满他的一切。
李东赫把头埋在李帝努的肩上，眼泪鼻涕都往李帝努衣服上蹭，像是在报复对方这些日子来的故意疏远。过了好一会儿，李东赫咳了咳，才感觉自己能开口，但声音依旧还是沙哑得厉害。
“疼。”
“我好疼。”
对方只是沉默着，李东赫的不安与焦虑渐渐地被李帝努的体温抚平。他也安静地在对方的怀里呆着，然后，他感受到自己的肩上也有了湿意。
“对不起。”
“我好喜欢你，我想继续喜欢你，我不想打扰你，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我喜欢到去问渽民怎么办⋯我一直以为我这样做才是对的，我以为只要我放弃了，你就无所顾忌了。”
李帝努艰难地微笑着，“我梦见过好多次跟你在一起，我以为都是真的，我醒来之后会庆幸又害怕，我好怕永远失去你。”
“我很想你，只是一天不见到你我就很想你。这种喜欢很可怕。”
现在的李帝努才真正地意识到，原来啊，这才是他的人生，所有的心甘情愿，所有的一切，他都愿意给李东赫。
“说实话，比起东赫，我好像更有自信去做让饭们觉得幸福的事情。我觉得我很珍惜东赫，也努力地在感受你的心情，可是，我没有能让你幸福的自信。”
“饭们说看着我做我想做的事会感到幸福。”
“可是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让李东赫感到幸福啊。”
他感受到李东赫开始挣扎便抱得更紧，一点也不肯放开他。李东赫微弱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你太过分了，疏远我的也是你，现在跑过来说这些话的也是你。”
“对不起…”
听到对方一次又一次诚恳的道歉，李东赫只是安静地蹭李帝努的衣服。
“谢谢你。”
“嗯？”
“你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我一直以来也不敢确定你的想法。”
“说实话其实我很自私，我只是想，很想你比起别人能更加喜欢我一点。”
“幸福这个标准不是你来判断，而是由对方来决定的。”
“只要李帝努喜欢李东赫，那么李东赫就会很幸福。”
像是脑袋轰地炸开了一样，李帝努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都呆愣着，烂漫的烟花在心尖上疯狂地绽开。李东赫还没听到对方的回答，忽然柔软的触感就直接碰上他的耳尖，他闭上眼睛，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这样去亲李帝努的耳朵，对方佯装要捉弄自己却只抓住他的手不愿意放开。
他转头嘴唇轻轻蹭过李帝努的脸颊，果然李帝努立刻松开了他却又把他的手紧紧抓着，深邃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自己哭得满脸通红的脸，李帝努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李东赫不甘心地皱起鼻子撅嘴用力撞上去，李帝努愣了愣后倒是立刻反客为主地吻回去，手顺势扣住李东赫的腰。
那这次就再也不要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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