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校园au
*诺灿双性转&囧马师生
1
“你真的放心让我去读男女校吗？”
听到女儿询问的李太握着方向盘自信地点头，“其实没什么分别的，只不过是多了些男孩子而已。”
说实话，李莉诺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转学到一间男女校读书。在这之前由小到大她读的都是女子学校，以前上学时自己穿的是比其它学校的女生校裙要修身一点点的旗袍样式校服，现在这套飘逸许多的蓝色及膝裙真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李莉诺盯着母亲的侧脸，确定了她没有露出任何担心的神色之后才点了点头，“嗯，好。”
不过就算是要反悔也没用，因为不仅入学考试通过手续也都办好，而且她现在就在去新学校的路上。
在转校之前，玛丽娜中学的同学们还给李莉诺开了个小小的送别会，说是送别会，其实也就是放学补完课后大家出去买了个小蛋糕回课室一起分着吃。她们吃的是蓝莓芝士蛋糕，因为上面没有奶油的缘故，所以合照里的李莉诺鼻尖被抹上的是紫色的蓝莓酱。
大家都这么认真的，比起送别会反而更像是生日派对了。
“但你真的是下个月就要生日了嘛。”
朋友跟她讲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啊，是喔。
不过去到新学校的话应该就没人会知道了。
三个月前李莉诺才刚搬进离新学校比较近的新屋，新的住址离之前她就读的玛丽娜中学很远，以前本来六点半起床的她得提早一个半钟起来，所以母亲在搬家前就已经盯上了离新家比较近的若望中学。
“当时入学测试和面试刚完成没多久副校长就告诉我决定收下你了。”
李莉诺视线停留在窗外，随口接了母亲的话，“是因为去年学界比赛拿了第一吧…”
客观来说的话，其实全港的女子学校在几百间中学里面也只有四十几间，基本每间都不差，而且玛丽娜在这些女子中学里面排名一直都在挺前面。在玛丽娜读书的时候李莉诺要花许多课余时间练习跳高，虽然她成绩一直还算不错，可若望的排名一直都比玛丽娜高出好几名，在几百间中学里知名度也很高，她当时入学面试结束后其实心里是没有任何把握的。
“你很喜欢跳高吧？”
“是。”
“因为学校对成绩肯定还是有一定要求的，如果以后也想继续跳高的话不会耽误到学业吧？”
“不会，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要李莉诺今年继续参加全港的中学生跳高比赛并取得好成绩的话那学校就会更有名气，当时副校长问得十分直接的问题在得到李莉诺肯定的答案后就拍了板。其实许多学校在录取有体育特长的学生时降低一点入学试的分数线也是蛮常见的事，所以她自己倒没什么好介意的，反倒是母亲听到她的回答后突然沉默了下来。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来的时候，窗外正好经过一辆叮叮，李莉诺平时比较少去东区，搭叮叮的次数不多，所以看到眼前长相复古的电车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被重新漆成墨绿色的车身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很是低调，依旧像百年前那样沉默稳当地行驶着，停下来与旁边的汽车一起等着绿灯，行人们踩着白色的斑马线不断来往着，李莉诺忍不住看入了神。
然后绿灯一亮，车就快速地行驶起来，电车发出了叮叮的声音，在她斜对面的马路边开始继续前进着。李莉诺收回了视线，这才觉得车里似乎有点冷，她将冷气的温度调高了一些，穿上跟白色衬衣配套的蓝色针织衫。
当李莉诺的视线里出现了若望中学的校门后，她将怀里的书包抱紧了一点，很轻地呼了口气，跟身旁的母亲说了一声就准备下车，可后者却叫住了她。
“诺诺。”
李莉诺愣了愣，看着母亲点点头，只见李太隔着降下的车窗对她笑了笑，“你已经很好了，一直都很乖很明白事理，妈妈什么都不需要，只是想你开心。”
看着母亲十分认真的模样，李莉诺给了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然后关上了车门。
比起因为建校近百年教学楼是老旧西式建筑的玛丽娜，若望的两栋教学楼都设计得更现代化一些。看着两栋教学楼漆成米白色的墙身，站在校门外的李莉诺有些失神，过了几秒她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几十米外还停在那没有离开的白色私家车，她深呼吸了一下，迈步走了进去。
校门口站着两位学生，看样子应该是维持纪律的prefect。
她垂下眼皮路过他们，听到对方对自己打招呼也只是点了点头后就想往里走，可是一个人影却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她抬头，发现是其中一个男生，看样子就是刚刚跟她说早晨的那位。
“同学，你条领带呢？”
李莉诺有点愣住，什么领带？她盯着男孩子的校服领带，想着似乎女生并不需要戴这个吧，她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反而让眼前的男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句女声，“哎呀你走开啦。”
李莉诺第一反应还以为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正想转头却只见面前的男生无奈地回到自己的站位上去，另一个女生prefect嘴角上扬地朝自己走过来。
“你好啊，同学，请问你有带领带吗？”女孩子友好地笑着问她，然后指了指自己白色衬衣下用红绳子系好的蝴蝶结。李莉诺一下反应过来，“啊⋯是这个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好像把它漏在家里了。”
“啊，这样，没关系，”女生很快地把自己的蝴蝶结扯开拿下来，“我这条借给你，我自己还有一条。”
“啊，谢谢你⋯”李莉诺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接过去，但对方已经把她的领子立起来，然后给她系着蝴蝶结，问她，“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新转校的吗？”
女生近距离地帮她绑着蝴蝶结，说话的时候热气不经意呼到李莉诺的耳朵，李莉诺低着头，双手手指因为怕痒而纠结地互相攥住。
“是的。”
“那你是中几啊？”
“中五。”
女生因为熟练所以蝴蝶结系得又快又漂亮，系好后还细心地拉了拉确认不会散开，她听了李莉诺的回答后露出了笑，好看的眼睛微眯起来，“喔，那我们就是同级同学了！”
“啊，”李莉诺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前漂亮的红色蝴蝶领结，“谢谢你⋯”
“No worries!”
李莉诺看着对方跟自己挥了挥手就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继续站岗，她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蝴蝶结然后接着往前走，按照面试那天的记忆走到学校的校务处，有几个老师已经在里面处理著文件。
“不好意思，我想问下5D的课室在几楼？”
“喔，你是新来的？”
“是。”
“5D的对吗？你等等我让班主任下来带你上去吧，你先坐一会。”
这是李莉诺完全没想到的回答，她原本只是想问一下自己的课室在几楼而已，但也只能应了声好然后乖乖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根本没有松开过。
过了大概两分多钟一个很高很高的男人走了进来，李莉诺看着他走向自己，不知道为何心脏的速度越跳越快，她的手指猛地攥住自己的蓝色长裙，眼神愣愣地看着眼前又高又帅气的男人。
徐英浩把对方的紧张都看在眼里，并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好，我是5D的班主任，我姓徐，叫我徐sir就好。
“你是李莉诺吗？”
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听了之后立即站起身，对着他点头，“你⋯你好⋯”
“跟我来吧，今天有早会，等早会结束了我带你一起去课室。”
李莉诺赶紧点点头，“好，多⋯多谢阿sir。”
徐英浩忍不住笑了，眼睛好看地弯起来，“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凶的。”
“好⋯好的。”表面上努力平静地回答可李莉诺的内心紧张到要爆炸了，从小到大在女校大部分时候接触的都是女老师和上了点年纪的男老师，眼前的徐sir看样子就很年轻，像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就出来教书的一样。从小到大的环境李莉诺生活里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女孩子在相处，跟着徐英浩走上楼梯的时候左边迎面走下两三个男生，她赶紧低下头，避免跟对方有眼神交流。
早晨的全校集会地点一般都是在学校礼堂，李莉诺跟着徐英浩上了楼跨进礼堂的门，大部分学生已经在自己班的队伍排好了队，其中一班的人留意到徐英浩进来了眼神跟着看过来然后落到自己身上，李莉诺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老师的带领下排到了5D女生们的后排。
她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望向她然后有几个窃窃私语了起来，有几个女生悄悄地跟徐sir八卦新同学却被老师推却，“一会再说一会再说，”在八卦被拒绝后有两三个女生转头跟自己打了个招呼。
“Hi.”
李莉诺提起来的心因为这声招呼而终于放下了一点，也跟她们打了一声招呼。她学着大家把自己的紫色书包也放在自己站位旁的地上。宽敞的礼堂里陆陆续续不断地有学生们进来找到自己班级的位置站好，都是有秩序地男生一排女生一排，跟以前在玛莉娜差不多，只是两排都是女生的区别，一样的是高个的她依旧站在女生队伍里的最后一个。
随着铃声响起礼堂里顿时安静了许多，李莉诺无意间看了一眼礼堂的门口，却发现借给自己领带的女生和拦住自己的男生一起走了进来，女生把自己身上的红色书包放下来递给男生，男生接过了书包然后朝自己这边的班级队伍走了过来，他大大的眼睛看到了李莉诺然后跟她挥了挥手，李莉诺腼腆地笑笑，视线则追随着女生往礼堂前方的舞台方向过去，对方站到了舞台楼梯边的位置，接过别的学生给的话筒。
李莉诺收回了眼神然后蹲下身，把男生刚刚放歪的红色书包理了理，站起身却发现男生就站在自己的旁边，对方大大的眼睛一直看着她，显然是准备了有话要说，他友好地跟女生介绍自己，“你好啊，我是Mark。”
李莉诺点头跟他打招呼，“你好。”
她刚说完没多久，早会仪式似乎就开始了。那天面试她的副校长在舞台边上看到了她还朝她点点头，她有些紧张地稍微弯腰跟对方打了招呼，然后看著有两个学生主持宣布早会仪式的开始，首先是要唱校歌。
李莉诺并没有听过若望的校歌，她看着女生拿着话筒走上台，瞬间明白了对方大概是校歌的领唱。前奏响起的时候对方拎起了话筒，特别的嗓音回响在宽敞的礼堂里。台下的大家都一起唱着校歌，李莉诺却只听得见她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脑海里，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唱校歌可以唱得这么好听。女生的声音不是低沉的也不是尖细的，而是在不偏不倚的中间，不需要什么技巧也能让人完全无法转移注意力。
窗外的风把蓝色长裙吹得微微扬起，树叶也轻轻地摇动起来，她的眼睛只望向她。
你叫什么名字呢，李莉诺想。
2.
这场早会结束得比自己想像要快，各个班此时按顺序排列着离开礼堂，李莉诺看了一眼跟自己款式一样的红色书包，正想着要不要帮对方拿起来，一个身影从不远处跑过来把自己的红色书包捡起来再抱住。
她漂亮双眼皮下的眼睛望过来李莉诺这边，笑着跟自己说Hi，李莉诺愣愣地Hi回去，她好像是被自己呆楞的反应逗笑了，微嘟起来的嘴巴露出可爱的门牙，“走吧，我们回课室。”
李莉诺双手紧抓着自己的书包带，眼前坐在各自位置上的同学们都看着自己，徐英浩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在众人的目光里缓缓开口，
“大家好，我叫李莉诺，是从玛丽娜女子书院转过来的。”
“哇，那不错呢。”听到学校名字早就知道的徐sir还是不由得开心地拍拍手。
大家对于女校还是有点反应的，大概是还从没接触过读女校的学生有点讶异地开始小声私语起来。
“李同学你就坐在⋯，”徐英浩看到Mark和李佳灿中间还有一个空位，便伸手给李莉诺指，“就坐最后一排倒数第三个位置吧。”
李莉诺点了点头，走到位置上坐好，抓著书包带的手终于放下，她把书包挂在桌子旁的挂钩上，看了一眼黑板上写的今天的课表，第一节是体育课。
忽然间桌子被人敲了敲，她看向左边转过头来正看着自己的女孩子，“你好啊，我叫李佳灿。”
李佳灿，李佳灿，李佳灿，李莉诺心里默念三遍记住对方名字。
“Mark跟你打过招呼了吗？”李佳灿说着的时候眼神扫了一眼正在收拾自己桌子的男孩，后者听到自己名字转过头，“早会的时候我跟李同学打过招呼了。”
“你带体育服了吗？”穿着裙子的李佳灿回过头看着也穿着裙子的李莉诺。
“我带了，你呢？”
“我也带了啦。”
“记得带体育服。”想起昨晚看到Mark的信息时李佳灿内心就一阵无语，她体能真的不太好，所以最不喜欢的课就是体育课。Mark知道她有时会忘记带衣服所以还特地提醒她。
她有些泄气地拎起自己装着体育服的袋子带着李莉诺走到楼下的更衣室。
“莉诺，你喜不喜欢体育课？”
李莉诺刚换好短裤从隔间里走出来，听到李佳灿的声音她回头却发看到对方脱下了白衬衣，里面只穿着一件黑色内衣，她满脸通红地转回头去，“我还好啦。”
李佳灿没有发现对方的不对劲，换好衣服后才看到对方脸红红的，她把自己的衣服随意扔到李莉诺的裙子旁边，“你很热吗，脸这么红？”
李莉诺赶紧摇了摇头。
体育老师是一个挺和善的男老师，李佳灿看到李莉诺盯着老师时一脸紧绷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的，体育阿sir人很好。”
春天的风是带着些微的冷意的，可与阳光揉合在一起吹过来的时候却只让人觉得舒适。
体育老师开始点名，李佳灿拉着李莉诺一起坐了下来，等着点完名就一起去操场跑步，点到最后发现还有一个人没点到，大概就是新来的同学，体育老师抬头问李莉诺的名字然后写在点名簿上，写着写着然后笔突然一顿，又看了一眼李莉诺。
“好了，今天我们这堂课主要是要记录一下大家的跳高成绩。”
李莉诺整个人愣住，来的第一天体育课就要跳高吗？
“阿sir，是考试吗？”
“不是考试，不计分，大家都尝试一下。”
李莉诺默默地站起身，开始做一些准备的热身运动，李佳灿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由得开始跟着她做起来。
“哇，李佳灿，你今天好认真啊。”身后的Mark不由得有点惊讶于平时有些懈怠的人今天竟然跟着新同学做准备运动。
李佳灿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好烦啊你。”
这个时候一个男生过来喊他，“Mark，有空吗？过来帮忙搬一下垫子？”
“好！”
看到Mark跑远后，李莉诺问李佳灿：“要不要一起拉筋？”
李莉诺满脸认真的样子让李佳灿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于是两个人面对面伸出双腿坐下，然后鞋子顶着鞋子两个人一起拉筋。李莉诺稍微用力一点李佳灿就会满脸痛苦地开始哎呀哎呀，两三下后李莉诺也不敢太用力了，扶着一脸扭曲的李佳灿站起身。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拉筋啊。”
“肯定不喜欢啦，这么痛！”李佳灿跺着脚想缓解大腿内侧的酸痛感。
李佳灿的皮肤并不白，还有点黑。李莉诺之前在玛丽娜认识几个很擅长于体育运动的女同学皮肤都蛮黑的，所以刚开始她还以为李佳灿大概体育也不错，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李莉诺笑着把李佳灿不小心扯高的T恤拉好，“我也不是很喜欢。”
*
骗人！
李佳灿只觉得难以置信，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
李莉诺是骗人的吧！
全班人此时都盘坐在地上，大家的注意力都无一例外地停留在那根高度160的跳高杆上，不远处的助跑位只剩下了李莉诺。
在体育老师的设想里，本打算先让女生们跳完再提高杆子的高度是很快就能记录完的，可是当女生们都卡在了140的高度上，李莉诺却跳过了。
就这样杆子的高度从140每次增加5厘米，直到现在是165，全场的所有人眼里只剩下李莉诺，李莉诺的眼里只剩下跳高杆。
她弯下腰，助跑，在线前起跳，背越过了杆子，整个人陷进垫子里，然后像之前的数次一样利落地翻了个身从垫子上起来。
体育老师突然想起刚刚记下李莉诺名字的时候脑子里莫名的熟悉感，“你有没有参加过比赛？”
“有参加过学界比赛。”
体育老师点头，“怪不得了，”如果是参加过全港比赛的话那自己听过对方的名字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若望也有体育不错每年去参加全港比赛的学生，里面有一部分还是他负责带领的。
“去年你拿了第几？”
“第一。”
李佳灿和在场的同学们都倒抽一口气，看着李莉诺高挑的身影，配上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只觉得心跳慢慢地加快。刚开始见到李莉诺能过一米五她已经开始给对方鼓掌，觉得李莉诺跳高真厉害，一米六的时候她的眼睛震惊地瞪大，而现在的她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李莉诺还跟自己说不是很喜欢体育，学校里不乏有些体质优秀拿过运动奖项的同学，都是非常喜欢体育的，原来就算不喜欢也可以做得这么好吗？
“那你现在最高能跳多高啊？”一个男生忍不住问道。
“目前最高只能跳到170。”她的身高在学界比赛里绝不是最高的，以自己173的高度能跳出170已经是她目前的极限。
体育老师点点头，“你想现在来一次吗？”
“好，不过今天没什么准备，就跳168吧，”之前忙着搞转学的事情李莉诺已经有好几天没练习了，她不能保证可以发挥到最好。
Mark听了之后站起身默默地把高度从165直接调到168，听到对方的道谢后他轻声地回了句加油，在大家的目光中李莉诺在原地跳了两步然后往杆子的方向跑去。
看到李莉诺的背部成功地越过了跳高杆，李佳灿不由得拍起手来，跳高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她连140都跳不过去。看着李莉诺鬓角的汗滴落到脖颈，成功跳过后看着杆子松了口气，她很难想像对方在背后为这个高度付出了多少时间与努力。
李莉诺下了垫子，看到大家都注视着自己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李佳灿眼睛发亮地看着她，对上眼神的时候向她露出可爱的笑，李莉诺的脸有点发烫，也给了对方一个微笑。
“你真的好厉害啊！”李佳灿抬起头看着走向自己的李莉诺，对方高挑的身影在自己看来很是帅气，她看到好几个男生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李莉诺身上，果然这么厉害的女孩子肯定会很受男生欢迎吧。
李莉诺笑起来总是有点腼腆的，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李佳灿不由得有些走神了。
等大家都完成跳高任务后，剩下的时间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男生们大部分都选择去打篮球，李佳灿直接拉着李莉诺去找了个没有太阳光照着的地方坐着，刚好这个角度能看到男生们打篮球。
“哇，今天的他们好积极啊。”看到好几个男生今天打篮球的模样都很是认真，李佳灿用余光看了看李莉诺鼻子挺挺的侧脸，对方长得确实很好看，不是眼睛大大的类型，五官轮廓分明立体可却一点也不突兀，李佳灿不由得有点羡慕。她看到那几个积极的男生时不时视线就往她们这里扫，果然男生就是这样，李佳灿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她正想问李莉诺要不要一起打打排球之类的，篮球场却突然传来几声惊呼，两个人瞬间把视线投往操场，李佳灿立刻跳起来跑了过去。
Mark倒在地上面捂着自己的眼睛，篮球早就滚到一边，有几个男生刚想走近去扶他一个身影却更快地出现，是他们的班主任下来了。
徐英浩本来只是想去校务处交几份文件的，顺便路过操场看看自己班的学生们，谁知道忽然Mark就摔倒在地上了，他扶起男孩然后拉开对方遮住眼睛的手，看到男孩眼角下方有一道不深不浅带着血的伤口，口气都开始紧张起来，“来，我陪你去医务室。”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李佳灿跑过来看到Mark的伤口立刻问旁边的一个男生。
“Mark刚刚想绕过我们上篮，我们可能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脸。”
篮球这种运动确实一不小心就会出现意外，李佳灿看着徐英浩扶着Mark站起来，男孩还摆摆手说自己没事。李佳灿看到那道伤口确实是有点深，不由得也有点担心起来，和李莉诺一起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校务处一个专门负责医务的老师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徐英浩走了进来，又看到李马克脸上的伤，赶紧让男孩坐下。她稍微俯身看了看男孩的伤口，“这有点深，肯定要缝针，”说着便开始要为对方消毒伤口。徐英浩对她点点头，说自己去打个电话给家长让他们来接Mark去医院。
“那我和莉诺去把Mark的书包收拾一下然后拿下来吧，”李佳灿开口说道。
徐英浩大步离开医务室走去校务处，“好。”
Mark皱着眉头看着沾了消毒酒精的棉花在自己眼角边擦洗，疼痛让他不由得抿紧了嘴唇。李佳灿让李莉诺在这里等着，自己上去帮Mark收拾书包。
医务老师帮他清洗完伤口后，李莉诺坐到Mark旁边一点的位置，“是不是很痛？”问完后又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废话，却没想到Mark很认真地回她，“没事，不是很痛。”Mark自己看不到伤口有多深，但看到刚刚徐英浩担忧的眼神，他不由得低头感受自己加快的心跳，很难去描述这份感受，看到对方为自己担忧的神情，似乎不应该这样想但他确实有点开心。
此时徐英浩走了进来，Mark一抬头就看见了对方的眼神正望向自己这边，他赶紧转开头，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感到心虚，如果自己泄露了那就完蛋了。
“Mark，我跟你的家长说好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接你。”
“多谢徐sir。”
徐英浩没有说话，只是走近Mark，蹲下身来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男孩，“Mark，你要保护好自己。”
Mark眼前只有真挚又温柔的徐英浩，对方离自己的距离很近，这是他第一次离徐英浩这么近，只觉得这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像是有雾慢慢笼罩了周围，但徐英浩关心的神情却不能再真切地映在自己的眼里，他乖乖地点头，“我知道了。”
“好。”
“来，大哥，你的书包。”李佳灿抱着大大的灰色书包走进来。
“谢谢！”Mark接过李佳灿轻轻递给自己的书包，然后对方坐在李莉诺旁边，接着忍不住开始数落男孩，“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又不是比赛，这么拼地去打，还好这次只是眼角受伤而不是眼睛，如果是伤到眼睛要怎么办啊。”
徐英浩听着李佳灿犹如一个唠叨不断的家长一样让Mark无可奈何，不由得被逗笑了。男孩不断地点头说是是下次会小心，想必是早就习惯了唠叨的李佳灿。
李莉诺听到这里，突然觉得Mark与李佳灿关系很近但却没有一种情侣的感觉，“你们两个好像两兄妹。”
李佳灿听了这个形容不由得笑了起来，“别人多数都以为我们是情侣，你这个形容好搞笑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看着李佳灿边说边笑的侧脸，李莉诺听到答案竟然觉得松了口气，也许是害怕自己当电灯泡吧。
“欸，不是吗？”这回轮到徐sir惊讶地发言。
男孩立刻说道，“不，不是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不是！”语气里似乎还带上了一点急切。
李佳灿和徐英浩同时因为Mark的反应而爆笑出声，李佳灿忍不住开始吐槽徐英浩，“阿sir你不要总是随便就听信了八卦啊，本人这么努力澄清呢！”
这回轮到李莉诺被在场的三个人同时逗笑出声，徐英浩笑着摆手说好好好，“走吧，我送你出校门。”
李佳灿点点头，“那我们回去继续上课了，”说完后又转头叮嘱Mark，“你小心点，有什么事就发信息给我。”
Mark似乎是怕李佳灿又开始唠叨，连连说了两三次OK，李佳灿这才放心地和李莉诺离开了。
Mark背起书包，跟在徐英浩身后，徐英浩放慢了脚步，选择与男孩齐行，男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再一次说道，“阿sir，谢谢你。”
徐英浩没说话，只是对他笑，然后拍了拍Mark的肩膀。
男孩没有抬头，掩藏住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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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的伤口缝了总共五针，在见到医生前他还以为最多缝个两三针就算了。母亲显然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开车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态度还没这么急切，但缝完针后立刻跟Mark说在家休息两天再去上课。
“这两天你就不要周围走了，在家里好好休息。”
Mark本来还想为他上学的出席率争取一下，毕竟他能跑能跳上课肯定也没问题，但看母亲十分坚持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自己其实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当时球就在他的手里，本来是可以直接传给离球框更近的同学，但看到徐英浩经过的他却突然就想来一次成功又帅气的上篮，结果失败了不说，还受了伤。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用胶布贴着的伤口，还是疼，他叹了口气，放下了手。
但能得到对方的关心是他没想到的，昨晚徐英浩还打了电话给自己的妈妈，询问自己伤口的情况，想到这Mark觉得自己的伤口都没这么疼了。
这两天李佳灿都有给自己发笔记和作业，他正打算摊开作业本想写明天要交的作业，手机又震动了两下，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是李佳灿发来的信息。
“这个礼拜六要不要一起去野餐？”
他知道李佳灿是喜欢野餐的，之前两个人也出去野餐过两三次，只是两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坐在一起久了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就我们两个吗？”
“还有莉诺。”
看来两个人这两天距离拉近了许多，这也挺好的。他不由得想起上了中四刚分班的时候，本来每年一上中四就会有一部分学生要出国留学年级的人数就少一些。那时跟李佳灿关系还不错的三个女孩子都出国了，对方就跟本是一班的自己来往得更多。那时有两个女生因为喜欢自己然后跟她引起了一些摩擦，导致李佳灿后来不再跟班上的女生有太多的接触，反而倒是跟自己关系更近了。
所以看到李佳灿有新朋友Mark还是挺开心的，他回覆李佳灿，“好，那就一起去吧。”
他走出自己的房间，往客厅喊了一句，“阿妈！”
“啊？”正在厨房准备煲汤的母亲走了出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儿子。
“我礼拜六想跟朋友出去野餐，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
“那能不能麻烦你做一些三文治，我的朋友上次说你做得很好吃。”
Mark的妈妈双手叉腰露出了笑容，“好啊。”
Mark点了点头，给李佳灿发了信息，“好，我叫了我妈做三文治。”
此时的李佳灿刚洗完澡，人趴在床上看手机，刚回覆完Mark后她开始翻看起李莉诺的IG，对方不是经常发照片，就算发也很少是自拍，个人简介里也就只写了自己的英文名：Jeno和学校玛丽娜的简称，估计是还没意识到要改成若望吧。李佳灿往下翻了翻，发现对方的生日是4月23日，去年的生日李莉诺有发跟朋友们吃饭切蛋糕的合照。对方看起来是有固定的几个好朋友，出现在她IG的频率很高。看到这里李佳灿突然有点羡慕李莉诺的朋友，经过这三四天的相处，她发现李莉诺人真的很好，男生们都跑过来问她要IG虽然非常不好意思但还是给了帐号，女生们对她的态度也都挺好的，感觉对方是跟谁都能相处得很好的类型，不像自己，就因为一两次的争执就宁愿疏远一点所有人。
但想到在新学校跟李莉诺关系最好的还是自己，李佳灿满足地笑了起来。
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李莉诺抬了抬头，站在有遮挡的房顶下看着脚下几步外温暖的阳光，她怕黑所以在脸上擦了一点防晒，不过今天不是很热，穿着短袖加薄外套的她觉得刚刚好。
“诺诺！”
听到这个称呼李莉诺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抬起头，一阵玫瑰的香味漫上她的鼻腔，“你喷了香水？”
穿着红白细格子及膝裙和白色针织外套的李佳灿摇了摇头，抬起手给李莉诺闻，李莉诺轻轻握住她的手，脸往手上凑近去闻，“是Hand Cream的味道啦。”
是很香的玫瑰味，不过分又温柔，很适合李佳灿。
“走吧！Mark应该也快到啦。”李佳灿自然地挽住李莉诺的手往前走，李莉诺比李佳灿高一些，看着对方涂了点口红带着笑容的侧脸，比平时在学校的她阳光许多，连带着李莉诺的心情都变好了起来。
Mark等的时间并没有很久，大概只是五六分钟两个人就已经到了，这次三个人去的是岩石森林里的公园，今天大家九点多就出门了，怕来晚了占不到什么位置。但今天来野餐的人似乎并不多，宽阔青绿色的草地上还剩许多空位，大家找了个阴凉些的位置坐下开始铺大大的桌布，李莉诺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李佳灿穿着裙子的腿上，李佳灿笑着说谢谢，然后大家一起坐下来拿出自己带的食物。
李佳灿看着李莉诺很明显都是从便利店买来的零食再看看自己做的食物不禁笑出了声，“我以为你会自己做点吃的呢。”
李莉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会做饭。”
“没关系，我带了很多！”
李莉诺看着李佳灿打开一个又一个食物盒，饭团寿司炒饭等等食物都出现在眼前，看起来好吃又好看。“哇，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对啊，一起吃吧！”
Mark默默地拿出了自己妈妈做的三文治还有切好的水果，引来李莉诺的侧目，“哇，这个三文治做得也太漂亮了吧。”看起来就像是西餐厅里做的一样。
“是他妈妈做的，”李佳灿毫不留情地揭穿Mark，“他是煎一个鸡蛋都可以打碎蛋黄的人。”
“谁说的，我现在不会了好吗，”Mark不甘心地辩驳了一句，李莉诺笑了起来，“我也试过。”Mark赶紧给李佳灿使出“你看她也会”的眼色，李佳灿拿了个饭团给李莉诺，笑着说，“没关系，我会做就行啦，”这话说得李莉诺都不好意思起来，脸开始发红，Mark转过头去，一脸我受不了了的嫌弃。
一切的过程都很自然，虽然李莉诺是第一次跟他们出来玩，但Mark和李佳灿都谦让着她找着话题跟她聊天。李莉诺盘腿坐着，李佳灿在经得允许之后躺在了李莉诺的大腿上，对着李莉诺笑，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她给李佳灿披上了自己的外套，也不敢动，只能和Mark聊天转移注意力。
“其实我没想到转到若望一周不到就能认识新的朋友，谢谢你们，”李莉诺低头看着李佳灿的面庞，帮她理好一丝在脸上的头发，对方没有反应，李莉诺能听到对方沉稳的呼吸声，大概是睡着了，可能是昨晚估计为了做这么多吃的而熬夜了。
“你来了之后佳灿很开心，挺好的。”
“真的吗？”
“真的。”Mark能留意到李佳灿笑的时候比以前多多了。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李莉诺说话的声音变得更轻了。
Mark点了点头，“你问吧。”
其实也不算是一个问题，“我还以为今天会有很多人呢，结果只有我们三个。”
“会不会很闷？”
“不会！这样很好。”
“其实佳灿在学校里的朋友不多，她也不想因为热闹就叫上关系普通的同学。”
“你别看她好像在人人面前都很开朗，但其实她很敏感。说起来很不好意思⋯⋯之前有两个个女生喜欢我，因为佳灿跟我关系比较近就想让佳灿帮忙，可是她觉得这样不太好就先后拒绝了，然后后来这两个女生就孤立了她。”
李佳灿的手指捂住双眼，看着被丢到自己面前的作业本，眼泪从眼睛里啪嗒啪嗒，从指缝里落下来，Mark给她递纸巾，她抬起头望向自己，双眼通红，“Mark，喜欢，是可以这么伤人的事情吗？”
“以前跟她关系好的朋友也出国了，就剩下我们两个，所以她平时就只跟我玩，”Mark叹了口气，看李莉诺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给李佳灿梳着长发，“我比她大一年，她成天说我像她弟弟，但其实比起我，她需要的东西比我更多吧。”但是需要什么，Mark不知道，也不会去猜，属于女孩的那部份太隐私，也太脆弱。
李莉诺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地摸着李佳灿的头发，Mark知道她听进去了，阳光轻轻落在三个人身上，李莉诺抬起头，“谢谢你，谢谢你跟我说这些，Mark。”
李佳灿醒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当她意识到自己睡过去后赶紧起身，帮李莉诺锤对方已经麻木的腿，“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关系，也没有睡很久。”
“一个多小时还不久吗！”
“不要紧啦。”
等李佳灿醒了之后三个人才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快十二点了，太阳的光也开始热了起来，李莉诺把桌布收起来叠好，放回李佳灿的袋子里。他们三个人的家都在不同的方向，Mark下午还要去补习班，只有她们两个没什么事情干。
李佳灿转头问李莉诺，“一会想去做什么？”
“我吗？我想搭叮叮。”
跟Mark分别后两个人一起上了正红色的双层电车，她们从叮叮的车尾上楼，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风随着电车行驶而吹进来，扬起李佳灿长长的头发，李莉诺看看她又看看窗外掠过的西式建筑，只觉得心都好像跟着飞扬起来，身体轻轻的，没有任何包袱与疼痛的束缚，只有她，与她。
两个人在中环下车，从车头下来，滴好八达通然后跟司机道谢，李佳灿拉着李莉诺慢慢地走，“你很熟中环嘛。”李莉诺笑着跟对方说道。
“因为我以前看医生就是来中环看的，所以对这边附近比较熟悉。”
“医生？经常来看吗？”
“对，那个时候两周来看一次，是心理医生啦。”
“现在还在看吗？”
“没有喔，”李佳灿放开了李莉诺的手，往前跑了两步然后转身对李莉诺笑，风微微吹着她漂亮的裙子和长长的头发，“我现在已经好了啦。”
话音刚落没多久李佳灿就转身给李莉诺指，“看！奶茶铺！”
“一起喝吧！”
听到对方上扬的语气李莉诺只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传染了这份快乐，她笑着跑上去，牵起李佳灿的手。
一起。
4
李莉诺提前收拾好了颜料然后开始洗手，接着把洗手盆的位置让给旁边的男同学，收拾好自己的本子和笔。下课铃声刚好在这个时候响起，班上的女生刚开始也还会想跟她亲近，但因为自己身边大部分时候位置基本上是被李佳灿给占满，所以她委婉地谢绝了两个女孩子邀请她中午一起吃午饭的好意。
就像李佳灿对她做的那样。
她加快脚步地走回教室，把东西放好在自己的桌上，“诺诺！”
不用回头也知道只有李佳灿才会这样喊她，出奇的是这次李莉诺没有笑着回应对方，只是平静地抬起头来，“好，走吧。”
“你想吃什么呀？”李佳灿问她。
“我都可以，你决定吧。”
“那就，吃谭仔？”
李莉诺点头，“好。”
学生会的使用室就在离学校门口很近的小房子里，身为学生会会长的Mark正在跟隔壁班还有低年级的学生们讨论著接下来运动会的一些事宜，他看到两个人朝这边走过来，“我今天就不出去吃饭了，你们去吧！”
“那我买外卖给你。”李佳灿已经习惯了对方经常因为有事而没法出去吃，Mark回了一句谢谢后她跟对方挥了挥手。
以前在玛丽娜读书的时候李莉诺也会经常跟朋友们去吃谭仔的米线，而若望和玛丽娜附近都正好各有一家，谭仔的米线不贵味道也还可以，所以学生们经常会去吃。李莉诺和李佳灿跟在餐厅里的几个同班同学打了招呼后找位置坐下，说话带着乡音的阿姨们过来为她们点单。
李莉诺知道李佳灿喜欢喝冻奶茶，“两杯冻奶茶，少冰唔该。”
李佳灿笑着眯起眼睛，靠了一下李莉诺的肩膀，李莉诺扬起一个淡淡的笑。
不知为何，李佳灿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说不清是哪里，讲不出是什么理由，李佳灿不由得有点恍神，李莉诺伸手拿了一双筷子给她，她回过神后赶紧接过。
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Mark这两天很忙，去年开学刚当上学生会长的他一直接连着被学校发了好几个活动任务，活动内容与实际行动都得学生会来负责，李莉诺当时听了之后有些惊讶，没想到若望的活动竟然有这么多。
还好半个月后的运动会有社长们去弄，他们只是负责清点器材还有担任当天的工作人员，之后还有几个活动要筹备但时间不算很紧张。他看了看钟，抬起头对几低年级的学生说道，“你们也饿了吧，先去吃饭吧，剩下的明天再继续。”
“好，多谢会长。”
几个学生一开门就见到两个女生站在门口，互相打了招呼后两个人走了进去，李佳灿手上拿着外卖拎给Mark，后者道谢后把外卖放在桌上。
小小的会室里没有人说话，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李佳灿出乎意料地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候李莉诺先开口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李佳灿这时候却立刻开口，“好，我一会去找你。”
李莉诺忽略Mark无辜的眼神转身推门离开，关上学生会室的门后她觉得有什么漫过了自己的胸腔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似乎全身都被抽空了力气。
三周前她刚转来时她与另外两人的来往一直很顺利，直到这几天李佳灿就像是后知后觉般地突然竖起了一道防线，拦在自己和她的中间，这一边站着她自己一个人，另一边是她和Mark。他们有一个潘多拉魔盒，是不允许自己靠近并填满了两人默契的秘密。
李莉诺就像是被夺去了糖果的小孩，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线却无法做任何事，不可靠近，不可触碰，也无法忽视。
因为Mark对自己说过的话李莉诺开始更多地留意李佳灿，似乎所有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对方也是心地善良地似乎把自己的全部展现给她看，明明一切应该很顺利才是，为什么会这么累呢？为什么会有一条线呢？
是她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李莉诺知道自己是很敏感的人，就像李佳灿一样，她也有自己的脆弱与固执。如果对方不允许她再过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明当不知道就可以了，明明当那条线不存在就可以了，明明⋯
情绪的漩涡涌了过来，快速地席卷了她，把她完全地淹没，她不由得大口呼吸起来，企图把新鲜的空气灌入自己的胸腔里，让自己没有这么难受。
“李莉诺？”
她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站着教他们班的中文女老师，女老师平时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叫李莉诺名字时也没有什么感情，冷漠又凛然。
看着对方很明显是站在原地等自己，她只得慢慢地走过去打招呼，“Miss.”
“你是玛丽娜转过来的吧。”并不是疑问的语气，但李莉诺还是礼貌地点头回答着是。
“但是，你中文成绩，不怎么行啊。”
李莉诺愣了愣，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你入学试的中文卷子最多也只能拿个4，离5还有一大段距离。”
“拿4在若望可是完全不够看的，不要以为自己是英文学校转过来的学生就可以不注重中文。”
李莉诺艰难地站在原地继续听她说着。
“我知道你体育？跳高？好像挺好，不过你也知道我意思吧，我提醒过你了。”
“就这样了，你自己注意吧。”
对方说完话之后就走了，只剩下眼圈发红的李莉诺留在原地。
以前从没有老师这样对过她，她委屈又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她中文确实不算很好，玛丽娜是以英语教学的学校，除了中文课其他课全是英文的教学环境，所以自然她中文是不及英语这么好的。
尽管语气很过分，可对方说的是事实，自己的中文确实不算最好的。想到这，愤怒无力地变成了海浪把她淹没，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只剩下企图平复情绪带着哽咽的呼吸声。
“诺诺！”听到对方的喊声李莉诺尽管没有哭却赶紧吸了吸鼻子，回头给了李佳灿一个笑。
“你不是去洗手间吗？”
李莉诺牵住李佳灿的手，“嗯，我刚去完回来，想着在外面等你们。”
“那走吧，我们去上课！”
“好。”
下午放学后她没有跟李佳灿和Mark一起走同一条路去搭地铁，她匆忙地跟他们说了再见然后走去巴士站，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才上了巴士，还得再转一次车才能到她练习跳高的体育馆。刚来到若望的那几天没有练习，而这段时间她每晚都一直加练着。
今晚也是，她这段时间的状态不算很好，最多只能跳到168，离今年的学界比赛还有三四个月，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母亲也知道这几天她都练习到很晚，除了叮嘱她注意安全以外也没再说些什么。
快九点半了，李莉诺有点饿了，打开书包拿出下午在附近便利店买的一个饭团吃了起来，她拎着手机随意点开了IG，看到李佳灿更新了story，是她在商场拍的动态视频，她对着店门玻璃比剪刀手，旁边站着的男生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是Mark，看起来两个人是一起去逛商场了。
李莉诺放下了手机，吃完饭团后她把手握成拳头去锤自己有些酸痛的腿，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她不由得低叫了一声，对走来询问的跳高同伴说没事，仔细一看大腿上有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造成的瘀青，她小心地按了按，是有点疼，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弄到的，不过不是很大块，不会影响到自己练习。
体育馆开放到十点，所以一般差不多九点半大家就都开始收拾东西去更衣室就差不多可以解散回去了，李莉诺捡起自己的水瓶，去更衣室洗了个澡把衣服换好，一看时间，差不多是要十点了。
她划开手机屏幕，有一条信息是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以前在玛丽娜的朋友发来的，她点开来看，“生日快乐呀诺诺，提前说一声不然我怕我不记了！你在若望好不好呀？长大一岁之后也要快快乐乐哦，我好挂念你啊，希望你一切都好！！”
她愣了愣，看了看今天的日期，已经4月22号了，光留意要训练的她都完全忘记了自己明天生日。夜晚的风有些冷，她拉好自己风衣外套的拉链，慢慢地打字回覆对方，道谢后再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打出这条信息的时候李莉诺有点迟疑，她叹了口气，选择了发送。
她站在马路边的巴士站旁，排在前面的几个路人身后，等待着回家的巴士。这时候手机又震了，IG也给她传送了消息，她点开，也是玛丽娜的朋友发来的，朋友拼了好几张与自己以前一起在学校活动里的合照，又用story里的笔画了一个生日蛋糕和爱心给她。
她不由得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有点想哭，眼泪突然不听话地跑出来，她用长长的风衣袖子不断擦去。书包的重量突然变得无比地沉重，她只觉得自己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做不到最好，在玛丽娜的时候她从没有不快乐过，来到了新的环境突然意识到以前自以为是的坚强有多不堪一击，以前对于自己的优点沾沾自喜是有多么可笑，那些从不在乎自己缺点的欢笑声是有多么珍贵。
她点开自己的IG主页，见到自己的简介里还写着玛丽娜的简称，她擦去自己的眼泪，把简称里的所有东西都删掉，再储存修改。
看着主页里以前跟玛丽娜的朋友们的合照，她只觉得无比地疲累，那些聚在一起的欢乐都早已经是过去，站在晚风里独自等巴士回家才是自己进行中的现在，及以后。
她咳嗽了几声好让喉咙不要哽咽得这么厉害，抬头看到巴士站牌上的巴士编号。
她的确是回不去了。
“莉诺，今天一起去吃饭吗？”
“莉诺？”看到有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李莉诺才回过神来。
班上的几个女孩子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只剩自己还在发呆，她立刻回过神来，还没仔细考虑过就说了句好。
对方笑了笑，“好，那我们一起走吧。”
她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却已经不再好拒绝，跟班上的女生们走出校门后，只得拿出了手机给李佳灿发了信息：“不好意思，我今天中午跟班上的女同学们一起吃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记得你也要吃。”
一顿饭下来李莉诺真的觉得喘不过气，女生们一会缠着自己问关于女校的一些很奇怪的问题，一会又开始八卦Mark跟李佳灿之间的关系，自己否认了他们不是在一起后还遭受到对方的怀疑，“真的没有在一起吗！我不信，”一脸打赌赌到底的气势让李莉诺只想逃跑，走回学校的时候李莉诺才收到对方的消息，“好，你记得下午放学后留下来，老师要找你补习。”
补习？什么补习？李莉诺有点疑惑，此时一个女生挽住了李莉诺的手，亲密地贴着她，她只得收回了手机走进校门，看着女生紧紧挽住自己的手，只觉得有点奇怪，她抬起头却发现熟悉的身影就在附近不远处。李佳灿正与Mark站在学生会室的门口，穿着蓝色校裙的她正往这里看过来。
李莉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旁边挽着自己的女生，想起了以前Mark对自己说过的话，却不好推开对方，只得转过了头跟着对方一起上课室。李莉诺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有些被动地让人挽着，觉得自己僵硬得像个稻草人。对方偏要趁李佳灿看见的时候挽住自己，很明显是利用自己的一次挑衅。
她本以为关于李佳灿的这件事情早就已经过去可没想到对方原来依然心里记着，回到课室后她赶紧出了门想去找李佳灿，对方却已经走了上来，她本想叫她的名字，李佳灿直直地穿过了她身边，没有说任何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
李莉诺愣在原地，她转头却只看见李佳灿纤瘦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处。
这一个下午李莉诺都在偷偷看李佳灿，对方没有一次把眼神望向自己这边，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叹了一口气，对方肯定是生气了吧，不然怎么会不理自己。她没有想到李佳灿原来这么敏感，只是因为自己与班上的女生们一起吃了顿饭就生气了，但正因为这样她似乎更能想像到当初对方被孤立的时候是有多难过，自己也很不应该，抛下只有一个人的她就走了。
但我也可以这么重要吗？
李莉诺陷入了不停旋转的漩涡里，直到放学了她依旧把半边脸埋在桌子上，看着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离开，Mark和李佳灿的书包都还在座位上，人却不见了，课室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课室，然后整个人重新趴回桌子上，到底是哪个老师要找她补习，她希望绝对不要是中文老师，她一点也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了。她稍微转了一下身，看着窗外的天空似乎比下午暗了一点，树安静地随风摇曳着，李莉诺看着树的动作想像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李莉诺抬头一看，Mark和李佳灿一下冲了进来，Mark双手放在嘴巴上方，大喊：“Happy Birthday!!!”李莉诺还愣着，李佳灿双手捧着蛋糕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蛋糕上蜡烛的亮光晃进李莉诺的眼睛里，染红了她的眼眶。
两个对生日惊喜毫无经验的人商量了许久后就这样欢快地大喊大叫着然后给她唱生日歌，“Happy Birthday to you～”李佳灿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唱完后催促李莉诺许愿然后吹蜡烛，李莉诺把蜡烛吹灭了之后两个人一起给他鼓掌，Mark又跟着怪叫了两声。
李佳灿拿出纸巾帮李莉诺擦眼泪，“对不起⋯对不起⋯”对方一直道着歉，李佳灿疑惑，“你怎么啦？”
“我当时不好意思拒绝所以就跟她们去吃饭了⋯”李莉诺脸红红地抽泣着。
“傻猪！难道你看不出来是我为了生日惊喜而故意的吗？我没有生气啦！”李佳灿摸了摸李莉诺的头发，用手指沾了一点蛋糕上的奶油抹到对方发红的鼻子上，李莉诺终于稍微了平静了一些，“谢谢你们⋯”
李佳灿小心翼翼地跟她说道：“对不起喔，我和Mark没有准备过生日惊喜，所以商量了很久，这阵子我可能忽略了你的感受⋯希望你不要介意。”
原来是这样，李莉诺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一直以来自己都想得太多了，总给自己不断做没有用的心理预警或者想很多极端的事情，她以为两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日的所以没有抱什么期待，谁知道原来他们两个可能早早开始就准备了。
李佳灿坐下来抱着李莉诺然后轻轻地拍她的背，“好啦，不要哭啦，我们来吃蛋糕吧。”
李莉诺用力地点了点头，原来她真的可以这么重要。她看着李佳灿对她笑着的脸庞，接过对方给的刀然后慢慢对着蛋糕切了下去。
5
李佳灿看着眼前的番茄猪扒饭，却没有拎起勺子的欲望，她看向附近不远处桌子那的李莉诺，对方与曾经孤立过自己的女孩子在一起有说有笑，眼前自己的桌子对面是空荡的座位，只觉得全身漫上一种无力感。
她没有对李莉诺说过关于自己的事情，以前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没有什么机会也没有什么必要再提起。李莉诺不清楚跟她一起坐着的女生们是什么样的人，是的，不一定每个都是坏人，可李佳灿难以忘记自己的作业本被三番五次扔到自己眼前也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在厕所里知道自己在还特意开口指桑骂槐地嘲笑她，这一切只是因为名叫嫉妒的欲望。
她开始讨厌学校，讨厌人们，那时候只有Mark会帮着她，耐心地安慰她。也许是对方觉得起因都在自己，他把自己当成那个始作俑者，每次她蹲下身痛哭的时候Mark都只能沉默地陪伴着自己。他试图找过那几个女生解释一切，但依旧没有任何好转，他被当成通敌的一方，可李佳灿却承受了全部。
李佳灿没有告诉过老师，家长以为她只是快要中六压力太大才跟自己说要见心理医生，她只跟心理医生说过全部，直到上次见到对方提起过去她依旧忍不住眼泪，伤口好了疤痕却还在，揭开的时候那股疼痛似乎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她遮掩住自己，开始躲避Mark，就让她自己承受这一切吧，反正已经这么痛了不是吗？
Mark却丝毫不退让，他依旧沉默地站在自己周围，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她，她只感谢对方像是一张结实的网不让她彻底掉进深渊，以致于那帮人不再把碎石扔向躲在黑洞里的她。本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可李莉诺的到来改变了一切。欲望暗暗涌动着，某些人似乎找到了更合适的石头。
那是她喜欢又珍贵的人啊。
中学的生活重复着一日又一日，她默默地躲在角落里生长着枝桠，变成教室边角里一棵无言的树。她划开一道线防止着别人的接近，表面上的平易近人实则却是厚厚的壁垒，她知道自己的最深处渴望着与别人交谈，不然她也不会主动靠近李莉诺。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切，不知道自己的的过去，不知道自己的脆弱。
李佳灿的直觉这次准得惊人，她遇见了温柔又善良的李莉诺，她像是开在不远处的白蔷薇，没有香气但纯白又柔软，她慢慢地随着风去靠近对方，刚开始一切都是顺利又快乐，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枝条无法再收回。
她和Mark的一条直线里加进了独特的一点，这个点与自己连上后让她欣喜又害怕，李莉诺这样漂亮又优秀，温暖又单纯，这样的女孩子能接受她吗？她内心涌动的情感复杂又难以说清，内心有一股渴望生长成荆棘紧紧地缠绕着她，她越想挣扎逃离就越疼痛，是的，她大概是喜欢了她，是想要靠近的喜欢也是想要逃离的喜欢。
但是你们怎么可以。
她站在Mark旁边，手上拎着的是刚在外面西饼店买的蛋糕，旁边的女生很明显是看到了她然后去挽李莉诺的手，李莉诺没有表情，只是僵硬地任由对方动作，以致于让自己的举动看起来比木偶戏还要滑稽可笑。
她的心脏被燃烧起来，火烧得极旺。
你们怎么可以。
Mark看了看李佳灿的脸色，紧抿着嘴唇不说话，眼神变得锐利又冷漠。
怎么可以。
装着草莓芝士蛋糕的袋子被李佳灿攥得很紧，她把装着蛋糕的袋子递给了Mark，看到她们离开后自己忍不住冲进了学生会室，Mark刚想冲进去，到了紧闭的门前他只听到门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叫声，放下了敲门的手。
这几天李佳灿一直在不同的商场里寻找不同红色的唇膏。鲜血一般的正红，红玫瑰一般的深红，像是染上了一点牛血的暗红，她把它们涂在手上后又拿卸妆巾擦掉，耐心地一支又一支地看过去，她要找一支最漂亮的给李莉诺当生日礼物。
李莉诺长得白净，肯定会很适合红色的，十八岁的礼物李佳灿觉得必须得是特别的，不需要现在就用上，但以后的梳妆台上会一直陪伴着对方，只要对方看见它涂了它就会想起自己。
李佳灿喊累了，她站起身打开门，看到Mark站在门前，她只是勉强勾起一个笑，与对方一起走回去教室。
买打火机是不需要出示身份证的，李佳灿小心地把它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来，点上一根蜡烛，再用这根去点其他已经插好在蛋糕上的蜡烛，在火光里她看到蜡烛上的蜡落下来，变成她脸上的泪。她不肯定李莉诺会不会喜欢这个惊喜，而且这次只有自己和Mark两个人，不是能把生日歌唱得好听的人数，这次她依旧没有叫上任何同学。
在角落里的树努力地想要绽放些什么，只希望对方能喜欢。
然后他们气氛融洽地切好了蛋糕，李佳灿切下了三块，其中李莉诺的那块还被分到写了英文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子。
她用手指擦去李莉诺的泪水，接过Mark递过来的纸巾。这是她绝没有想到的，她想着对方说不定对这样的惊喜习以为常，可看到对方的眼泪后她只觉得内心被柔软浸满，纸巾轻轻擦着李莉诺有着泪痕的脸。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来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而忽略了她，她只顾着努力搜刮出最好的礼物却忘记了对方最需要的其实也许不是这些，也许是⋯想到这她道了歉后蹲下身拥抱住李莉诺，对方也开心地回抱住她。
“你看看我给你送的礼物吧！”李佳灿看向平静了一些的李莉诺，笑起来的李佳灿真的很好看，李莉诺点头然后拆开对方递过来的黑色盒子，看起来像是一支唇膏。她拆开包装，果然是，她看到英文写的lipstick然后打开了唇膏盖，小心翼翼地把它扭出来，唇膏漂亮的膏体慢慢展现在自己眼前，是美丽又纯正的正红色。李莉诺有点惊讶地看看眼前红色的唇膏又看看一脸兴奋的李莉诺，她实在没想到对方会送唇膏。
“我现在涂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想的话！”李佳灿开心地坐在李莉诺桌前的椅子上，满脸期待地看着对方。
李莉诺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涂起来，李莉诺的皮肤是偏冷的白色，红色沾染了她柔软的嘴巴，化开变成明亮的红。她涂完后放下手机抬起眼，长而密的睫毛扑闪着，她的眼睛望向了李佳灿，在那一瞬间李佳灿只觉得一切都慢了几秒，她的眼里只剩下李莉诺的脸和唇上的红色。
“咳，”Mark正合时宜地打断了李佳灿的思绪，“莉诺，这是我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李莉诺说着谢谢后小心地接过一个被漂亮的包装纸裹起来的盒子，她努力地不想破坏这层纸，拆的时候费了一些力气，等到盒子露出来时她愣了愣，从盒子里又拿出一个漂亮的音乐盒。
这个音乐盒与别的八音盒不同，以往的那些都是有着漂亮的小人和精致的模样来吸引别人的目光，而这是用小巧的纸板零件拼凑出来的一棵生动可爱的树，树边有小巧的鸟儿和花朵，发匙在音乐盒的底部，李莉诺小心地捧着它仔细地扫视着，某些部位有一点点明显的胶水痕，但无伤大雅，整体看上去依旧很漂亮。
“这是你做的吗？”李莉诺把音乐盒轻轻放下，笑着问Mark。
“是，但款式是我问过佳灿然后一起选的，礼物也是她包装的，我不太擅长做这些，不好意思⋯”
李莉诺赶紧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很喜欢，谢谢你们！”
李佳灿再一次抱住了她，没有刺的花朵柔软又温暖，她只想把自己永远沉浸在对方的怀抱里不要放开，李莉诺也回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
李佳灿收拾起塑料碟子，眼神望向正一直看着自己的Mark，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还要去补习班，就先走了。”
“好。”
看到Mark匆匆忙忙地拿起书包就离开，李莉诺不由自主地开口道：“Mark真的很厉害呢⋯上这么多补习班，又是学生会会长，成绩又这么好。”
“你也很厉害啊，跳高第一选手。”李佳灿头也不抬地回道。
“我那个不算什么啦⋯”想起中文老师的话，李莉诺就一阵无力。
“你不要否定自己啊，”李佳灿听到自己喜欢的人这样说有点不高兴，但看着对方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的样子她又有点担心，“你真的很好了，没有哪个人是完美的。”
“Mark总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拼命地努力，不知道他的动力是什么，但绝对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理由吧。”李佳灿叹了口气，“可是有时候他拼命过了头又确实会让人担心。”
听到李佳灿又一次用着家长的语气对Mark唠唠叨叨的，李莉诺忍不住笑出声。
“好啦不说他了，我们走吧，你今天要去练习吗？”
“今天就不了，家人约了我今晚一起吃饭。”
李佳灿背起了书包，“那很好啊，生日就开开心心过！”
“那不如我们再去搭一次叮叮吧？”李莉诺真的很喜欢这种看起来老旧的交通工具，恰好叮叮的路线确实跟李佳灿的家顺路，平时对方也是搭叮叮上学的，“就当是送你回家啦。”
李佳灿笑了起来，“好呀。”
6
看着Mark指挥大家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李莉诺有点庆幸自己不是学生会的人，作为会长的Mark绝对是全场最累的人，对方在观众席和工作人员的亭子之间来回跑动，社长们还会拦住他询问相关事宜。李佳灿坐在李莉诺的旁边，正看着自己的号码牌心里在打滚。
中学是有分社团的，四个社团分别是不同的颜色，李莉诺刚好入学时和被分到和李佳灿同一个社团里，她们的体育服上有自己社的代表色红色和图案。陆运会正是各社之间互竞争的时刻，像李莉诺这种有自己擅长的体育项目的学生对自己社拿分是有很大优势的。李佳灿完全已经提前想好了李莉诺到时会站在最高的冠军位置上被分派金牌的场景，对见过李莉诺跳高的李佳灿来说这是没有悬念的。
但是她能不能熬完自己的八百米比赛就很难说了。她的体能本身就烂到爆，自己平时也根本不怎么做运动，但社团为了能拿更多的分每个项目必须得有不同的学生去参加。高年级的甲组八百米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人，由于她跟红社社长还算是打过照面的关系所以对方找上来的时候她也很难拒绝。
“你哪怕走完也可以啊，我真的找不到人了！”听着红社社长的哭诉，李佳灿后退到女厕所的角落里，推搡着还要继续上前的对方，“好好好，我跑，我走，ok了吧？放我出去。”
看着对方把自己的名字写到八百米的报名表上时李佳灿的心变成了一堆碎渣，她无力地靠上李莉诺的肩膀，“我不想跑⋯”
“我陪你跑啦，”李莉诺亮了亮自己的号码牌，李佳灿一下起了身，看着对方号码牌上临时填上的项目写了八百米，“你怎么突然就报名了！”
“刚刚我去换短裤的时候社长说不够人跑，还差一个，然后我就报名了。”
李佳灿感动得就差流下泪来，“真的吗？”
“是啊，你不是要跑吗？一起跑过终点就好啦。”
李莉诺不太想看着李佳灿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完全程，尤其是对方平时没有做开体能训练之类的，让她一个人去跑李莉诺还是不放心的，如果能跟着一起跑完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李佳灿一把抱住她，把头往她肩膀上蹭，李莉诺很喜欢李佳灿依赖自己的样子，最近对方撒娇的时候越来越多了，李莉诺当然是乐得照单全收。
“我想吃。”李佳灿突然开口。
“吃什么？”
“想吃茶餐厅，想吃咖哩饭。”
“好，等我们跑完了中午放饭就陪你去吃。”
李佳灿应好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像是夏天的西瓜冰。
李莉诺看着李佳灿挥着红色的充气棒给自己社的社员们加油，自从来到了这里，自己的生活中都充满了李佳灿。李佳灿就像是自带着光的太阳，不累的时候对自己热情又黏乎，累的时候也会抱着自己撒娇不松手。她一点也不嫌弃，反而还为对方彻底放开而开心。
不用再顾忌，不用再猜疑，不用再设防。李佳灿把所有的自己都毫无顾忌地展现出来，无条件地信任着李莉诺，李莉诺小心翼翼地容纳下李佳灿，生怕对方再次把自己藏回去。
女孩子之间就是会更敏感一些吗？李莉诺不知道，从没有一个人能像李佳灿一样对自己，也从没见过李佳灿这样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她觉得自己和对方彷佛都知晓了一些什么却都没有说出来，而是任由它发散在两人间的空气中，奇怪但温暖的情感涌上两个人的胸腔，李莉诺看着李佳灿的侧脸，视线完全不想移开。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很喜欢李佳灿。李莉诺不知道什么算是爱情的喜欢，但一定是很喜欢的喜欢。她想和李佳灿手牵手去坐叮叮，想陪李佳灿去长跑，想和李佳灿一直在一起。如果这不是超越了朋友的喜欢，那什么才是呢。她们的默契惊人地契合，两人间没有一个明确地提起这样的感受，她们只用稍微越界的行动来表达心意。
朋友这个词语始终还是朋友，比另一个词要轻上太多。李莉诺只觉得有一种负担压上自己的心脏，很沉重，但也很满足，对方是属于自己的负担，是属于自己的全部。
“走吧，”李莉诺对李佳灿说道，“我们去起点报道吧。”
李佳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跳得很快，肠胃有些不适地绞痛起来，她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看到李佳灿变得苍白的唇色李莉诺立刻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李佳灿笑着解释，“只是有点紧张。”
李莉诺牵起李佳灿的手，“有我在，我在你身后。”
李佳灿听到这话后愣怔着被李莉诺牵着走下观众席，她低头检查自己的号码牌有没有别好，鞋带有没有松开，李莉诺牵着自己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她看着对方高挑挺直的背影，因为对方安慰的话自己好像确实是没这么紧张了，尽管心脏一直跳动地很快，但肚子的疼痛慢慢缓和下来。
李佳灿走在李莉诺的身后，有几个人正围着负责点阅的老师签名，看到有两个人往这里走来便给她们让了位置，她们分别写下自己的名字后按照老师的指示站到后面。跑八百米的人并不多，李莉诺看到自己社的女社长也排在里面，为了能让自己社拿到更高的分对方真是尽心尽力。
李莉诺牵着李佳灿的手直到上了跑道起点才松开，李莉诺没有挑离跑道内侧很近的位置，甚至还退后了一点，李佳灿正好站在中间的位置，想转头看一眼李莉诺但又怕枪声随时会响。
“有我在，我在你身后。”
枪响，李佳灿的脑海里回荡着李莉诺的话然后冲了出去，为了不快速地消耗体力她放慢了速度跑着，有一部分的人超过了她往前跑，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就是冲过终点线。
但是李莉诺去哪了？她看着跑道对面的另一些人已经领先了自己半圈，里面却没有李莉诺的身影，她忍不住转头看，却发现对方真的就在自己身后，隔着一步的距离对她扬起一个笑，李佳灿转过头，气喘吁吁的她说不出话，只能集中注意力地向前跑。
今天的太阳不算很猛烈，但还是晒得李佳灿忍不住眯起眼睛，李莉诺跑在李佳灿身后，余光看到Mark正用手挡住阳光往她们这里看，李莉诺对他挥了挥手，对方也大力挥手作为回应。她不紧不慢地跑着，虽然她也很少跑八百米但由于平常的训练所以她比起李佳灿要游刃有余许多。450米的跑道，跑完第一圈李佳灿的速度开始加快，李莉诺也跟着慢慢地加快速度。
她们两个一前一后地跑在偏后的位置，跑得快的选手已经开始开始赶超过她们，一个女生吃力地超过李莉诺然后盯着前面的李佳灿往前拼命冲了两步，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前面一点的李佳灿因为体力消耗太多而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李莉诺根本来不及阻止，前面的两个人就撞到了一起，她眼睁睁地看着李佳灿被撞得摔倒在跑道上还滚了一圈，另一个女孩子也跪摔在地上。
“佳灿！”李莉诺赶紧跑上前去，蹲下身查看一脸痛苦的李佳灿，又看了看此时试图起身的另一个女生，问她，“你没事吧？能起来吗？”女生点点头说自己没事，看膝盖似乎也只是擦伤，李莉诺立刻转回头。
“诺诺，我的脚⋯好痛⋯”她从没听过李佳灿这么轻的声音，“我的脚好像扭到了，脚踝⋯很痛”
“你能站起来吗？”李莉诺看着李佳灿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一下把她扶起来，“走，我们去医务处。”
不远处的Mark也赶了过来，帮李莉诺一起扶着李佳灿，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把她扶到跑道以外的医务处，老师立刻赶过来查看情况，看到李佳灿肿起来的脚踝从储冰箱里拿出冰袋敷在她的脚踝上。
李佳灿感受到脚踝被冰凉感所占据，疼痛好像被缓解了一些，李莉诺蹲在她的身边，“还是很疼吗？”
李佳灿摇摇头。
除了脚踝李佳灿的手肘和膝盖都有些擦伤，老师拿喷雾往她的膝盖上喷，李佳灿忍着没喊出声，觉得膝盖像被刀刺一样痛，她又看了看看着李佳灿的脚踝，调整了一下冰块的角度，“脚踝不是很严重，休息两天就能好了。其他这些也只是皮外伤。”
李莉诺松了口气，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另一个摔倒了的女孩子，对方看起来没有李佳灿严重，李莉诺问老师，“那她没事吧？”
老师顺着她眼神的方向，“喔，她没事，只是膝盖跌伤了，很快就会好的。”
话音刚落那个女生站起身然后慢慢走过来，李佳灿抬头看着她，对方一脸愧疚：“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说完后又看了一眼李莉诺，“对不起，我让你们没能完成比赛。”
李佳灿赶忙摆手，“没关系，不要紧的。”李莉诺也跟着点点头，“你除了膝盖没有受伤吧？”
女生摇摇头，“我只是膝盖擦伤了一点。”
李莉诺点点头，“那你也坐下来休息下吧。”
“谢谢，你们人太好了。”女生一个激动差点又摔倒，李莉诺赶紧扶着她让她坐下来。
这个时候一直安静的李佳灿开口了，“莉诺，”
“我想吃。”
“想吃什么？”
“茶餐厅，咖哩饭。”
“那等中午放学了我去买给你，还是你要不要回家休息？反正今天的项目也都快完了。”
“我想吃。”
“那我放学了去给你买。”
“我想同你一起去。”
“你现在哪能走得了啊小姐？”李莉诺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李佳灿嘿嘿地笑起来，李莉诺摇头，“不行。”
Mark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个人在前面断断续续地走，他手上拎着李佳灿的书包，前面的李佳灿为了证明自己能走一瘸一拐地在行人道上缓慢地移动，李佳灿的手抓住李莉诺的，边走还边说，“你看我就说我可以的啦。”
李莉诺双手扶着李佳灿，生怕对方一不小心就要摔第二次，哪敢逆怀中小姐的意，“好好，你不要走这么快啊，如果痛怎么办？”
“哎呀我都说了我不痛啦，只是有点肿而已。”
还好茶餐厅离他们并不远，走走停停差不多也就十分钟，李佳灿跟李莉诺说自己最喜欢的就是找街边的茶餐厅吃，“每一间都有自己的做法嘛，整天翠华太兴多无聊啊。”
由于李佳灿热爱冒险的精神，他们还真的吃到了不错的咖哩饭，李佳灿是咖哩牛腩饭，李莉诺是咖哩牛肉饭，Mark Lee是咖哩鸡翅饭。李佳灿和李莉诺坐在一起，Mark坐在她们两个对面看着她们两个人有些亲密的互动，两个人的互动不是肉麻的那种，而是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例如看到对方嘴角有饭粒而拿纸巾仔细地给对方擦嘴巴，直男看了她们几分钟，不由得说道，“我觉得我好像你们的电灯泡喔。”
过了三秒后对面终于传来声音，“没有啦，有你在没你在都是一样。”李佳灿的嘴巴是永远不会放过Mark的，对方也早就习惯地挑挑眉，默默地喝起了面前的冻奶茶。
这次李莉诺没有笑，而是沉默地继续吃饭，大概只有她们两个知道Mark的玩笑意味着什么，李佳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Mark这时起身去上洗手间，小小的茶餐厅坐满了客人，反倒显得她们这桌出奇地安静。
李莉诺，现在说什么周围也是听不到的，说什么也是可以的，她不断地给自己做着思想准备，她当然也会害怕，她不知道李佳灿会给自己什么反应，她不想很正式地特地找一个时间来说，她怕会给李佳灿很大压力。
只要两三分钟就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李莉诺终于开口叫她。
“李佳灿。”
李莉诺很少连名带姓地一起叫李佳灿，她愣了愣然后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李莉诺。
对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她说道，“我⋯我有点，我有点喜欢你。”
李佳灿忍不住问道：“有⋯有点？”
“对不起！不好意思，是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李莉诺硬着头皮说出自己临时的匆忙告白。
李佳灿愣怔地看着李莉诺，只觉得有什么要从眼眶里涌出来。她本以为这句告白两个人宁愿不明不白地熬到尽头也不会说，她本以为这样的话是不能说的，她本以为说出这句话一切都会变，可当真的听到了李莉诺坦白的心意，她只觉得酸涩感瞬间涌上了眼眶和鼻尖，原来能心意相通是这么让人幸福的事。
李佳灿笑着用手抹去眼泪，“我也是⋯我也很喜欢你。”
“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
“我也是。”
在茶餐厅的小角落里，没有人留意到的旧桌子旁，李莉诺低下头轻轻地吻上李佳灿的嘴唇，她感受得到李佳灿有点发抖，她退开后握着对方的手，这次再也没有放开。
7
今天李莉诺的选修科视觉艺术要补课，他们作品集的进度比老师想像中要慢，现在已经是中五的后期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这几天都让他们放学留下来督促他们把进度赶上去。时间过得很快，六点钟到了老师就宣布下课。做完作品的大家都在教室里的洗手盆前等着洗手，李莉诺看大家都站在一起自己不好挤进去，就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从洗手间出来，Mark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她刚想跟对方打个招呼，男孩只是朝自己勉强扯了一个笑，走路的速度很快，李莉诺看着他的背影在楼梯转角处消失，连一声再见也来不及说。
李莉诺不由得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Mark湿润的眼眶里染上了红，她从未见过对方这样的眼神，心里猛地有些慌乱。她转过头却看见徐英浩正望着这边，眼神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而是望向自己的后方，对方的脸色并不好，甚至有点凝重。
接近夏天的五月白天是很长的，但今天的天气很阴沈。她看到徐英浩低着头，站在走廊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对方的情绪看起来很低落，感觉与Mark一样。
李莉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认识的Mark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真挚的笑，有时傻愣愣的带着天然的可爱，永远努力坚强的人却露出了如此难过的模样，眼神里充满了无奈与绝望，李莉诺每次回想起对方那漫满泪水的眼睛只觉得内心一阵发痛。
阴沈的天空终于忍耐不住下了很大的雨，雨滴打落在走廊的栏杆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李莉诺看着布满了乌云的天空，想起刚刚迅速离开的背影。
希望他有带伞。
晚上李莉诺躺在床上，她握着手机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问Mark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与男孩的熟悉程度远远比不上李佳灿，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机。
可是第二天Mark没有来上课。
李莉诺举着的伞稍微倾向李佳灿那边，也不介意自己的肩膀被淋湿，问李佳灿Mark怎么没有来学校。
“他发烧了，所以来不了。”
是因为昨天淋雨了吗？李莉诺忍不住地想。
李佳灿看李莉诺陷入了沉默，问她怎么了吗，她说没事，内心却止不住地去想着男孩。在她的记忆里Mark对自己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的。他温柔地对待李佳灿，也把这份温柔分给了自己，猛然间内心涌上一股难忍的愧疚。从来到若望开始她就把自己的全部都投落在李佳灿身上，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没有尝试更多地了解过Mark，她与众多对男孩来说只是普通同学的人一样，只知道对方是负责又能干的学生会会长，是成绩优异的乖学生，但她却从未试图看清楚对方在这些身分下只属于他自己真实的模样。
这份担忧又再次持续到了晚上，李莉诺最后没有忍住给Mark打了个电话，对方的声音比平时沙哑很多，听起来疲累又无力。
“Hi，莉诺。”
“你还好吗？还在发烧吗？”
他咳了咳，“还是有点烧，昨天忘记带伞，雨太大了。”
他们只说了两句后气氛又陷入僵硬的沉默，李莉诺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问，能不能问，连试探的勇气也没有。
对方一直没有挂电话，她再次开口，“那你明天会不会来上学？”
“可能过两天吧，这几天都在家休息。”
“那你好好休息，我和佳灿都很想你。”
她听到电话那边的人终于是忍不住笑了，但又开始咳嗽起来，“多谢你们啦，我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
李莉诺这才放心了一些，挂掉电话之后她关上了房间的灯，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想着Mark刚刚笑起来的声音，真的是没事吗？真的很快会好吗？
男孩眼眶发红，双手紧握成拳，黯淡的眼睛里失去了本该有的光亮，溢满了湿透的绝望的样子不断地在李莉诺的脑海里回想着。
平时这么温柔耐心的徐英浩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李莉诺想不通，眼前的一切都太难解。
其实一切的原因都只是因为自己越过了界，Mark静静地躺在床上，想起徐英浩严肃又冷漠的眼神，他把整个人埋进枕头里，湿润的眼泪沾湿了枕头。
中三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学生，并没有多努力，只是像别的学生一样每天上课放学而已。徐英浩就是在那年当上了他们班的班主任，直到现在。
从默默无闻的普通学生变成众人所知杰出的学生会会长的过程里付出了多少他已经不记得了，当然也有绝望和想放弃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所谓的优点，所以只是拼命地努力再努力。
少年的思念像荆棘一样不知不觉就生长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但又渴望喜欢的人能多看自己一眼。
老师们都喜欢努力优秀的学生，徐英浩也许也是不例外的，所以他开始努力学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抛在脑后，变成跌落在谷底时候照射进来的光。他只是想着自己得努力一点，更优秀一点，这样的他就能获得徐英浩的注意。
“Mark，喜欢是这么伤人的事情吗？”
听到这句话的男孩陷入愣怔，他从未也不想让自己去思考这种问题，他完全没有试图与李佳灿说过自己的想法，不能说也没有必要说，女孩承受得已经太多了，谁能负担得起这份禁忌的秘密。
喜欢是这么伤人的事情吗？荆棘捆绑着自己，他逃不掉了，他被动地面对这份感情，他不知道这份感情会出来什么答案，没人能告诉他，也许根本连答案也不会有。
每次与徐英浩说话的他都是很紧张的，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正因为对方的温柔Mark更是恐惧，他早就陷入进这温暖的沼泽里，根本离不开，越是挣扎越是沈得快，他连声音也无法发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地下沈，失去所有但甘之如饴。
喜欢自己的老师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吧，他苦笑着，把自己整个人埋在桌上继续做着学生会的事情，没有人见过如此拼命的学生会会长。其他成员总能看到会长把两三个人的工作都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来做，有人劝过他他却说没有关系，做多点大家的负担就少一点。就连负责监督学生会的老师都来找过他，他只是笑着说没关系。
没关系的，Mark，他对自己说。
他还可以继续熬，他还可以，这份感情想怎样也可以，融进他的灵魂里也好，鞣进自己的血肉里也好，碎成玻璃片也好，他伸出双手去拥抱住这份疼痛的温暖，失去所有也没关系。
Mark看着眼前还在吃咖哩饭的两个小女孩，起身离开了桌子。他本来只是想去个洗手间，却见到了徐英浩正站在前台买单。男人微低着头从钱包里拿出现金递给收钱的阿姨，抬起了头而看见了正望着他的Mark。
Mark低下了头，想起那天的雨滴和疼痛，眼皮低垂，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开。
徐英浩叫住了他，只是叫自己的名字Mark都忍不住眼睛开始发酸，不要，不要叫他，他的手放上自己发痛的心脏。
“我们聊聊吧。”
告白失败的那天天气是很阴沈的，少年把隐藏了三年的情感用几句话艰难地表明，他整理许久的思绪在现实面前变成了自己都听不下去的结巴台词，说的时候还害怕地扫视附近有没有人，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对方还没回应但自己却先开始认输。
他垂下眼皮，拒绝吧，拒绝自己吧，他疲累地整个人趴在断头台上，等着那把刀落下来。
对方拒绝的态度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强硬，面无表情地打翻他双手轻轻捧上的所有。
“对不起，Mark。”
他沉默地点头，转身就离开，走出校门没几步天空就猛地下起了雨，他的眼泪和雨滴混在一起，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他在哭。
果然是这样，果然，但心脏为什么更痛，所有的防线在现实面前塌成碎石，绝望漫上他的胸腔，他蹲在角落里痛哭，干呕着想把这份绝望呕出来。
停下来，别哭了，已经过去了，停下来啊。
“徐sir，对不起。”
两个人站在茶餐厅后面空荡荡的小巷里，眼前的场景不真实得自己有点恍惚起来，他率先开了口，一切的原因都在于他，这份喜欢只属于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要。
对方没有接受他的道歉，“Mark，我有话要对你说。”
拒绝的话说一次还不够吗？他忍不住重新难过起来，他好想时间回到以前，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底，不管是要等到它碎裂也好，烂掉也好，时间总是有办法的吧。时间会让荆棘枯萎，可他却不知道刺已经埋在了心底，时间久了就再也拔不出来。
徐英浩看着男孩眼角下方的疤痕，因为刚刚愈合没多久还带着淡淡的红色，想起那天男孩的余光一扫视到自己的存在就企图来一个帅气的上篮，他有点忍不住想笑了。小朋友果然是小朋友吗？自以为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底藏得很好，却不知道长出来的枝条根本藏不住。
偶尔向自己望过来过分深情的眼神，偶尔遇到自己又很快地逃跑，偶尔问问题的时候真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爱而天然。
像他这样踏入社会旋涡好几年不再算年轻的成年人能担得起这么纯净透澈的喜欢吗？他凭什么？两人之间的身分关系本就不平等，小朋友还年轻，还有很长很漂亮的未来，有许多很好的人在等待着他，而不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但有谁会不喜欢男孩呢。
拼命地向前跑着，是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捞湖面的月亮一样的努力，他只希望对方能永远这样真挚又温柔下去，他身为老师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这样珍贵的心，可他知道他还是把男孩伤得体无完肤。
本不该是这样的，他想做的是引导，是保护，为什么他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这样的他能值得这样的喜欢吗。
收到男孩妈妈的电话他还在忙碌，这两天Mark生病了没有来上课，他怎会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淋了雨，想了很久还是在晚上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对方妈妈他的身体情况，却没想到第二天又收到了对方的电话。
Mark住的区没有大海，他想着别人总是说，不开心的时候就可以去看看海，所以他从自己家坐车到了已经不算近的中环，尽管那里全是城市化的高楼大厦，根本不是有沙滩的那种大海，但他还是出了门，他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只想把自己放飞到没有任何人的地方，额头上的退烧贴也懒得摘下来就出发了。
“他说他只是想去看个海，连手机也没有带，退烧贴还贴着就跑出去了，我总觉得他好像状态不是很好。”
徐英浩陷入了难得的沉默。
“你的伤口还疼吗？”
男孩没有想到徐英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茶餐厅狭窄整洁的后巷只有他们两个人，高高的徐英浩就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这份高度他好像永远也触及不到。
他摇摇头，“不疼了。”
“其实我还有话没有告诉你。”
Mark听到后疑惑地抬起了头，湿漉漉的眼睛对上徐英浩坚定的眼神。
由于不是周末的原因，来中环的人就更少了，沿着海一路走着走着就能到码头。码头的附近是漂亮的摩天轮，很久以前李佳灿拉着他一起坐过。中环的海果然真的很平淡，一点波浪也没有，只是很普通的蓝色，跟高楼很和谐地融成一体，他所有的付出都落进这样的大海里然后消失不见。
他从小到大都还从来没有搭过小轮，远远地看着它载着乘客们飘飘遥遥地离开码头去尖沙咀，小轮是绿色的，比起别的船显得不大，有点像是浴缸里的纸船，却又很漂亮。家里离中环还是有点远的，他拿出了八达通滴了卡，趁着难得的机会，过了老旧的闸门跟着前面的人们上了小渡轮。
小轮比他想像中的要晃得厉害一些，但还好他不晕船，他撕下退热贴，让风轻轻吹过自己的脸，也许能落进这样的大海里也不错呢，他闭上眼睛。
“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我。”
听到徐英浩的话男孩愣了愣，不解地望着他。
看着男孩的眼神徐英浩有些无奈，“我也不是木头啊，也会有感觉的。”他叹了口气，决定向对方实话实说。
“我也喜欢你，Mark。”
“我不知道这听起来会不会太晚⋯但是⋯”徐英浩顿住了，男孩跑到他面前抱住了他，他手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过了好一会儿，男孩才抬起头，一点也不想松开对方，眼圈红红的“是真的吗？”
“阿sir，你不是在安慰我对不对？”他有些不舍地放开男人。
请不要骗我，拜托了。
“不是，我是说事实。”
“只是当时太突然了，我是你的老师，我总觉得自己不应该答应你。”
“但我觉得我必须得告诉你我的想法，这是出于对你的尊重。”
男孩认真地听着他说。
“如果，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你能保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受到任何影响吗？”
Mark的眼睛湿漉漉，最心爱的人捧着糖果盒跑到他的面前，他打开一看，是对方给予的爱。
“我⋯我真的可以吗？”
这句话刺进了徐英浩的心里，让他只觉得难过又愧疚，他不应该把所有的一切都扔给男孩，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做。师生间的关系是很容易不平等的，要怎么控制住不让一切走向不好的方向是他这个成年人该做的，而不是让男孩自己去承担。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事后才想明白，喜欢了Mark有多久呢？肯定没有小朋友喜欢自己要久。对方总是在课室里留到最晚的一个，明明是加拿大长大的但有什么英文题目上的疑问却还是会跑来仔细地问他，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他都能准时地完成，学习上的事情也是，学生会的事情也是，这次运动会也同样是，第一次帮忙举办大型的活动大概有好几天很紧张而没睡好了吧，他揉了揉男孩眼睛下方的黑眼圈。
“你永远都可以。”
男孩看起来愣愣地，眼眶有点红，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他紧紧地抱住徐英浩，徐英浩回抱住他，笑着拍拍他的背。过了一会儿男孩松开了他，“那我就要先回去了，佳灿她们还在等我。”
“好。”
“徐sir⋯我明天还能跟你说话吗？我的意思是，我明天也可以见到你的对吧？”男孩漂亮的眼睛望着徐英浩，把自己全部地倒映进去。
徐英浩失笑，摸着男孩的头发点了点头。
“好，”男孩也跟着用力地点头。
此时他们的背后传来了女孩子的呼喊，“Mark！”
两个人转过头，看到李莉诺和李佳灿两个人牵着手，两个女孩脸上带着快乐的笑，挥着手跟男孩和徐英浩打招呼。
“阿sir，那我们就明天见吧。”Mark抬着头看着徐英浩，乖巧地跟他说道。
“好，注意安全。”他对着男孩说道，又伸出手跟不远处的女孩们挥了挥。
男孩用力地点点头，向李佳灿和李莉诺跑去。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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